第747頁
「別怕。」潘垚向前走了一步。
薛寧遲疑了片刻,說不清緣由,到底是將手擱了上去。
愛也好,恨也罷……夠了,她累了,不想再折磨自己。
一瞬間,符光大盛,薛寧手上那些長指甲往回收,重新成為女兒家將指甲修整得工整的模樣。
只是指尖冰涼,指甲蓋也沒有了鮮嫩的粉白之色。
符光裹著薛寧,沒入了潘垚手中提著的那盞燈中,瞬間,燈面上多了一扇窗子,窗外有鳴蟬的聲音,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寧靜又悠閒,像以往的每一個夏日。
窗戶里,一身紅衣的女子爬伏在花梨木的書桌上。
夏風徐徐吹來,吹得她困意陣陣,她微微闔了眼,長長的睫羽投在臉上,陽光落下,那兒有兩道淺淺的陰影。
潘垚多瞧了兩眼,只等此方事了,她便尋一處吉地,以山河之勢沖刷,將薛寧這一身的血煞戾氣沖刷,到時,薛寧再睜開眼睛時,人間便已是四月天,那是繁花正茂的時候。
想了想,潘垚仰頭去瞧一旁的謝予安,拉了拉他的袖袍。
「府君,咱們就將薛寧姐姐葬在西山吧,正好,咱們前些日子瞧的那一處地方頗為不錯,正適合薛寧姐姐呢。」
為了消去謝予安這一身的凶煞之炁,潘垚可是想了好一些法子,其中便有以山勢流水,以這自然之勢去晦的法子。
西山,便是她瞧到的一處好地方。
山道曲折蜿蜒,深山之中人跡罕至,卻又有水流纏腰,流水流淌而過,敲擊著山石沙礫,幽谷中有神鬼莫測的山氣氤氳,花草卻樹木極盛。
是所謂陰極陽極之地。
只是謝予安這一身的凶煞過甚,潘垚怕這水流山勢不能將這煞氣淡去,反倒污濁了那一方好風光,這才作罷。
不過,薛寧倒是合適。
潘垚說著話,盯著謝予安瞧。
那一雙眼睛很明亮,期盼著人的回覆時,像是墜在山巒上空的星,明亮耀眼,讓人不忍心讓這光彩黯淡了去。
謝予安遲疑了下,極輕地頷了頷首。
潘垚眼睛一亮,果然,她沒有感覺錯誤,府君這是對外界越來越有感知了,神識也在逐漸地恢復清明。
她平時話多一些,就是有用!
潘垚捏了捏拳頭,決定了,接下來她還要更叨叨叨一些!煩得府君不應她都不成!
……
另一邊,見薛寧不見了蹤跡,薛賢禮的膽子又大了些,到底是不甘心這十八年的籌謀付出,最後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蛾——我的蛾——」他趴在地上摸索著。
潘垚瞧去,今兒白日午時下了一場大雨,雖然下午時候又出了大太陽,青石板的路都曬乾了,可這黃泥可沒這麼容易干。鵝卵石沒了,下頭的泥土潮濕極了,黃泥沾得薛賢禮滿身,狼藉不堪。
他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抖著手在地上摸索,聽得丁惠娘又忐忑地喚了一聲「老爺」,他轉過身來便吼。
「愣著做什麼?快找啊!找蠶種啊!」
「只要兩顆,」薛賢禮神經質地伸出兩根手指頭,眼裡有癲狂之色。「不不,只要一顆,一顆也就成!」
他絮絮叨叨。
「只要有一顆蠶種,那能吐七色錦的蠶種便有了,到時,我們臨建府薛家便是天下第一絲綢的大家,滔天的富貴,滔天的富貴啊!」
丁惠娘眼饞這富貴,卻還是怕,只怯生生地又喚了一聲,「老爺——」
聲音婉轉,有幾許哀怨和示弱。
她怕啊——
真的怕。
薛寧真的回來了,剛才她還要掏老爺的心窩,這會兒不見了,誰知道是這小丫頭收服了厲鬼?還是厲鬼藏在黑暗之中,陰森森地盯著自己,只等著掏了老爺的心窩,再掏她的心窩。
丁惠娘手揪著心口,神經兮兮地瞧著周圍,只覺得樹影可怕,風聲可怕,就連屋檐下,那跟著風晃動的燈籠也可怕……
風聲鶴唳,疑心生暗鬼,不外如是!
「快找!」薛賢禮又是一聲暴喝。
丁惠娘嚇了好大一跳,她哭喪著臉,也往地上一趴,慌亂不已地尋找那蠶種,「我找我找,我這就找。」
薛佑允不明白,就為了什麼蠶種,他阿爹阿娘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或許不是變,而是他們原來便是這樣。
「為什麼,」薛佑允鬧不明白,他也跌坐在地,看著那像野狗在地上找食一樣的爹娘,眼裡有悲愴,「爹,娘,你們為什麼要害阿寧,為什麼!阿寧、阿寧——」
他話里有了哽咽,想起了死得冤枉,甚至是被至親之人編排潑了這樣一盆惡臭髒水在頭上的薛寧,悲從心來。
院子外有馬蹄聲來,是官府的人來了。
「天理昭昭,殺人是要償命的——」再富貴又有什麼用,命沒了,自由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薛佑允朝大門看去,看著那下了大馬,魚貫而入的衙役。
潘垚也看了過去。
只見衙役個個穿著皂靴皂衣,腰間別一把彎刀,令行禁止,面容嚴肅,自有一番氣度。
她方才說,已經捎了信去府衙,這事兒不虛。
收到人命案子的報案,這是府衙來捉拿疑犯了。
……
顏恆嚇得臉發白,眼神驚恐。
這一刻,瞧到面容嚴肅的衙役,他才意識到一件事,他犯事了,真的犯事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