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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昭里的臉色已經變成慘白了。
——他真的沒想到燕徊會主動提出要收他為徒,他實在是太激動太興奮了,大腦幾乎都被這個消息給沖刷的失去了反應能力,一時間竟然、竟然……忘記了在燕徊的面前隱藏自己!
燕徊他那麼聰明,一定全都看出來了。
所有的秘密,全部都被他知道了吧……什麼都無法隱瞞他……
他喜歡溫柔乖巧懂事聽話的孩子吧?他會不會已經開始後悔收了自己為徒了呢?
余昭里越想越怕,人生中似乎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慌,他不敢抬頭聆聽屬於自己的審判,總覺得下一刻就要被燕徊一掌擊飛把他直接打出度雲峰上……
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燕徊真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啊。
他明明在議事大廳中就已經看透自己的本性了,卻還陪著他走完了其他的流程,在一眾長老的面前給他留下了最後一絲面子沒有當場把他給趕出峰去……
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他仍舊在心裡給自己找著燕徊的優點。
每找出一個,心跳的速度就更加劇了一分。
他眨了眨眼睛,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燕徊:「……」。
明明被騙的是我,你在這裡委屈什麼??
「抬頭。」他終於出聲。
余昭里仿佛一具木偶,一舉一動都隨著他的指令動作,「往前兩步,手伸出來。」
白皙的指尖輕輕將他腕上的紗布解開,他的動作十分細緻,余昭里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只有燕徊指尖的涼意透過那塊皮膚一點點傳到他的心裡,明明是清清涼涼的,余昭里卻覺得自己心口仿佛有一簇火苗在燃燒。
不愧是最上等的靈藥之一,不久之前還鮮血淋漓的傷口已經悄然癒合了大半,只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恐怖痕跡。不過好在並不會在他的身上留下疤痕,明天早上這道傷口就會徹底癒合消失。
燕眠初鬆了口氣,余昭里也看到了已經痊癒了大半的傷口,心中卻有些無法言喻的不滿。
——這可是他成為燕徊徒弟的見證啊!怎麼可以就這樣隨意地消失?!
但小動物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不能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否則本來就情緒不明的燕徊恐怕真的會氣上加氣……
後果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怎麼對自己下手這麼狠,」燕眠初皺眉,「你是感覺不到疼痛嗎?」。
余昭里傻愣愣地看著他。
他以為燕徊會責怪他欺騙自己、以為燕徊會十分生氣、他甚至做好了被燕徊打上一頓的準備、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燕徊真的要把他從度雲峰上趕下去他要怎麼給自己爭取時間。
可他從沒想過,燕徊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心疼自己。
這就是在心疼吧?
短短的一個瞬間,他之前想好的無數對應措施全部失去了作用,他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大腦也木木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燕徊又一點一點將他手腕上的傷口包好。
「疼。」余昭里突然輕聲道。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燕眠初的火反而湧上來了,燕眠初曲起手指照著他的腦門狠狠彈了一下:「疼還劃這麼一下?!」
「疼還亂結什麼最高等的契約?!」
「疼。」余昭里抱住腦門又叫了一聲。
「您彈的真的好用力啊。」似乎從燕眠初的動作中感受到他並沒有要將自己趕出度雲峰的意思,余昭里的腦子終於開始重新運作了,沒裹著紗布的那隻手輕輕地揉著腦袋,語氣中也十分委屈。
「我、我這不是怕您日後又領回來什麼狐……什么小徒弟嗎……」。
「您肯定不會和別人主動締結這種契約的,那我就是這世間唯一一個與您有最親密聯繫的人了,不論您未來會有多少徒弟,我都會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余昭里態度十分認真。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燕眠初看他:「你知道這種契約意味著什麼嗎?」
這種契約的起源並不光彩。
數萬年前曾有一個修士到處搜集合適的苗子,將他們收為徒弟養育成人,悉心教導毫無保留地奉獻一切培育他們,那個修士與他的徒弟們締結的就是這種契約。
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的徒弟們都以為自己師父是個霽月光風的磊落人物,直到一場意外降臨他們才發現這種契約的秘密。
這是一條完完全全的單向契約,作為師父那方,修者幾乎可以說是占盡便宜。
可以利用契約抽調徒弟體內的靈氣將徒弟當成一種另類的爐鼎、可以通過契約控制徒弟的身體讓他們產生「奇怪」的反應、甚至可以隨時調取徒弟們的意識了解他們在想些什麼、在一念之間利用契約操縱他們的性命決定他們的生死。
名為師徒契約,實際上卻連最下等的主僕契約都不如。
主僕契約可沒有這樣抽調靈力的作用。
事情曝光後那位師父被劃分到了魔修的陣營被人追殺,臨死時利用契約給他的所有徒弟都下達了自殺的指令,那些徒弟一個接著一個的自爆識海,場面十分血腥一度震驚了整個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