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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夫買見她否認了,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君上若是體有不適,必會告知,既一切安好,以臣之見,君夫人大可不必親自過去。君夫人縱然不出關,但此去依然路途遙遠,君夫人前些時日奔波辛勞,如今好容易得以歇一口氣,以臣之見,還是居於宮中,靜候君上捷報歸來便是。”

  阿玄出神了片刻。

  那天晚上的那個夢境,清晰的便似發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阿玄仿佛能感覺到白鹿從她面前騰躍而過時帶出的那陣拂面微風,庚敖頭疾復發倒地時看向她的那一眼,即便到了此刻,依舊還是能在她眼前清晰浮現。

  他已有些時候沒再犯頭疾了,為了穩妥起見,此次他身邊也跟隨了一個由她手把手教過如何應對突發的醫士,而且,還有他親筆寫來的報平安書。

  他應當是無礙的。

  但是自從做了個這個夢,不知為何,阿玄心裡便開始不安,隨著時日過去,這種不安之感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愈發縈繞不去,甚至,連數日前收到的來自他的那封書信都不能叫她安心下來。

  “正是因了國都已安定,我可去往西華關了,這才將你召來與你商議。”阿玄道,“我也無事了,與其在宮中枯等,不如去那裡等他消息。這裡一切,便全都託付你了。”

  她面帶微笑,語氣也頗是尋常,但宰夫買卻聽出了她話下的堅決之意。

  這些時日,與這位君夫人一道經歷了這接二連三的變故,宰夫買知她看似柔弱,實則意志堅韌,絲毫不遜男子,知她定不會聽自己勸了,亦有感於她對國君的記掛,沉吟了下,道:“君夫人既定下了,臣便遵照。為君夫人安危起見,還請君夫人在西華關等候君上為宜。”

  阿玄笑道:“我知曉。多謝宰夫。”

  ……

  次日絕早,微明熹光,阿玄在一隊隨扈的護送之下,乘坐馬車出了丘陽城,沿著馳道朝前疾馳而去,晝行夜息,七八日後,終於抵達了有穆國東門之稱的西華關。

  守將得知君夫人到來,親自將她迎入關內。

  西華關距離此次穆晉兩國爭奪的曲地約有三四日的路程,從曲地而來的所有戰報也須經由此關送回國都,得知戰事消息的速度比身在王宮要快捷的多。

  迎阿玄入關後,守將便向阿玄稟告了一個剛剛收到的捷報。

  穆晉剛剛結束了一場戰役,穆國終於再次控制了柏谷——此為曲地的一個戰略要地,雙方此前為了控制此地,曾發生過數次戰事,各有得失,就在昨日,經過一場慘烈大戰,此地終於被穆人攻下,牢牢控在了手中,晉軍亦被迫往北退去了百餘里地。

  守將已將捷報送往國都,不日應當便能抵達。

  阿玄追問,得知發生在昨日的這場大戰,正是由國君庚敖親自指揮統領。據說此戰,晉侯媯頤為激勵將士,亦親自披掛上陣,雙方士兵鏖戰至關鍵時刻,正是國君庚敖摒棄了戰車的保護,跨上馬背,以盾護身,冒著如雨般的箭簇親自率領一隊銳士直衝在前,穆國將士一鼓作氣,跟隨國君捨命搏殺前沖,氣勢令晉人為之膽寒,不敵敗陣而去。

  “惜末將身負守關重任,不能擅離職守,否則若能追隨國君殺敵於陣前,便是肝腦塗地,死而無憾!”

  守將自己未親臨戰場,但從旁人口中聽到激烈戰場的描述,此刻在君夫人面前講來,依舊熱血沸騰,對國君的那種尊敬崇仰之情,更是毫無遮掩。

  阿玄未免聽的心驚肉跳,為這守將對國君的尊崇,在心底里,卻又油然生出一種與有榮焉之感,連日來一直盤在她心頭,亦是驅使她不顧疲勞堅持來到這裡的的那種莫名不安之感,終於也慢慢消退。

  既然昨日他還親自指揮作戰,大發神威,看來自己真的是過于敏感,因為一個偶然的夢境,竟然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阿玄慢慢吁出了一口氣:“國門固,民眾方心安,國君亦可去後顧之憂。將軍今日為國君守好國門,此功絕不在上陣將士之下。”

  守將得她褒獎,欣喜地道:“多謝君夫人謬讚。明日有一批重要軍輜補給抵達,祝將軍親來接收,君夫人若欲知詳情,可召祝將軍見面,問他便知。”

  阿玄笑道:“甚好。祝將軍到時,勞煩將軍告我。”

  守將忙道:“不敢勞煩二字。君夫人路途勞頓,末將已為君夫人安排了住處,請君夫人今日先去歇息,明日祝將軍便到。”

  庚敖此次出關作戰,體恤茅公日益年邁,對他想要如從前那樣跟從服侍的請求並未准許。庚敖都如此了,阿玄此次出都,自然也不會答應帶他同行,身邊跟著春和寺人余。因連日趕路,當晚無事,又知悉打了勝仗的消息,心情放鬆,到了住處,早早歇了下去,一覺睡的極是深恬,次日睜開眼睛,發覺竟已至午,怕祝叔彌已到,急忙起身。

  春入內,服侍她穿衣,笑道:“祝將軍未到。我是見君夫人睡的實在香甜,不忍攪擾。放心不會耽誤。想必君夫人也餓了,我這就傳膳。”

  阿玄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有些反胃,似起了嘔吐之感,皺了皺眉,急忙俯身向外嘔了兩下,因剛醒來空腹,也沒嘔出什麼,只是嘔完之後,胸口有些悶漲。

  她起先有些茫然,也不知自己怎突然感到身子不適,只是慢慢坐直身子之時,忽然聯想到一件事。

  阿玄還在出神,一旁的春卻忽然像是已經明白了過來,急忙扶住阿玄,睜大了眼睛:“君夫人,莫非你是有了?”

  阿玄一怔,隨即又一陣茫然。

  庚敖離開之後不久,國內便接二連三出事,身為君夫人,她殫精竭慮,疲於奔波,上月月事,仿似遲遲不來,因事情千頭萬緒,加上除了有時倍感疲乏,身體也無任何其他異常之處,根本無暇多想,並未放在心上。

  此刻被春一句話提醒,阿玄才終於有所頓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平坦的沒有半點跡象的小腹,慢慢抬頭,和春對望著。

  “君夫人必定是懷了君上骨肉!”

  春喜笑顏開。

  “上天護佑!幸好路上平平安安!這孩子有福啊,君上才打下一個大勝仗,他便就來向君夫人報喜了……”

  她正說著,阿玄又感到胸口一陣憋悶,忍不住又乾嘔了起來。

  她本為醫,對婦產更不陌生,倘若說方才還因突如其來,一時有些措手不及,等這陣嘔感過後,心裡便也清楚了。

  春說的應當沒錯,自己看來真的是懷了身孕。

  沒有想到,如此快,肚子裡就孕育了一個共同屬於她和庚敖的孩子。

  阿玄一時百感交集,手扶著肚子,還在發呆之時,春已經忙碌起來了,要阿玄立刻躺下,哪裡也不要去了,又叫人傳膳,正忙碌著,聽到外頭有人傳話入內,說是祝叔彌到了,得知君夫人到此,急要求見。

  第77章

  前日一戰, 穆雖奪回柏谷,將晉人逼的北退百餘里, 但祝叔彌心中明白,為爭控原本屬於曲國的這塊地方, 穆晉無不出動舉國之力, 但從兩國開戰至今, 此前打過的那幾仗, 其實不過只是在相互試探而已。

  從柏谷一役之後, 戰事才真正進入白熱。

  穆國有多想控占住曲地,晉人就也有多想。柏谷一戰雖失利,但媯頤的主力並未受到損失, 接下來, 或許很快, 就將會有一場真正的生死大戰要在這片土地上爆發了, 勝負對於交戰雙方來說,或許將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影響著這個國家的命運。

  穆國若敗, 東出之路將會被晉堵死, 從此只能囹困於西華關內, 而同樣,晉國若失去曲這條南下之道, 恢復昔日天下霸主的榮光,將會成為晉人遙不可及的一個舊日殘夢。

  這是一場誰也輸不起的戰爭。

  這幾日, 探子回報, 媯頤在重整旗鼓, 穆軍中更無半點懈怠。因這日有一批重要軍資抵達西華關,為保萬無一失,故祝叔彌親自來此押運。

  前日的柏谷大捷,並沒有讓這個身經百戰的穆國大將感到有絲毫的輕鬆,相反,他心中頗多隱憂,方才抵達,一俟交接完畢,正要押著軍資踏上回程,卻從守將口中得知君夫人昨日抵達,此刻人就在關中,不禁又驚又喜,隨了守將便匆匆趕來,果然,見君夫人坐於案後,壓下心中激動,上前拜見,一番禮畢,看了眼阿玄近旁的隨從。

  阿玄看出他似乎有話想說,又不欲讓旁人聽到,便示意春等人下去,問道:“祝將軍可是有話要說?”

  祝叔彌上前一步:“君夫人來的正是時候!此前我便數次進言君上,欲將君夫人接來,奈何君上不允!不期君夫人今日自行到來,君上必安,大善!”

  阿玄立刻捕到了他話中之意,心口懸起,傾身問:“可是君上體有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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