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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聽到這裡,看著她憤憤說來,部優為之截頤一笑,道:“這個道理朕當然明白,可是後宮之中,理應由皇后掌管,況且她處分得當,朕也沒什麼異議。”
徐嬰華悽然一笑,珠淚欲墜又休,黑嗔嗔的眸子望定了皇帝,半響,才輕輕道:“陛下,雲家若是被構陷問罪,這世上,可再沒有哪家門閥可與方家齊肩了。”
她這淡淡一句,力道千鈞,皇帝聞言,收斂了唇邊笑容,眼中光芒越發強烈。
寶錦端來熱茶,正要入內,卻見門帘一掀,徐嬰華緩步而出。
她已經在屛風后換過一套宮裝,也擦趕了水跡,顯得溫和嫻雅。
這樣溫文高華的女子,卻在見到寶錦後,目光驟然尖銳。
“你來做什麼?”
寶錦小聲問道。
“我要讓皇后知道,方家不可輕侮。”
徐嬰華微微冷笑著,以俯視的眼光瞥向她,“換做是你,一定又會‘忍辱負重’,是嗎?”
寶錦平靜看著她譏諷得意的笑容,心下卻是冷笑——
真是不知死活……若不是我暗命黃帥顧你周全,你早就曝屍野外了!
“這次身是對不住了……攪了你跟皇帝的柔情蜜意。”
徐嬰華口中說著,卻是毫無歉意,她湊近寶錦耳百年,低低道:“有我陪伴身旁,就不用煩勞你了。”
她眼中閃過的,是殘忍而喜悅的光芒,仿佛想看到寶錦花容慘變。
“徐婕妤說的哪裡話來/!萬歲不慣他人,總要我親自經手,這才舒暢。”
寶錦故作天真的神氣,她正在柔聲細語,皇帝的呼喚,卻映證了她的話——
“你且進來磨墨……”
寶錦嫣然一笑,裙裾婆挲,擦著徐嬰華身側而過,後者端立當地,因為憤怒,一張俏臉變得毫無血色。
徐婕妤來後幾日,暗渡陳艙的計劃,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雲時的大軍揮戈而下,長驅直入,讓金陵城中一片恐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琅繯把玩著手中的瑪瑙玉雕,決然道;“通知那位寶錦殿下,我願意跟她會面!”
第一百零七章 密會
一艘大船緩緩駛向島上,天邊沙鷗翔集,金沙耀眼。
三列艦船浩浩蕩蕩迎上前去,遮天蔽日,大旗幾乎將半邊天宇擋住。
這是對貴賓的隆重禮儀,卻也隱隱含有疏離與威懾之意。
琅繯暗自冷笑,在侍女的簇擁下登岸,立時便有水師將領前來迎接。
入了主艦,不等寒暄,她望著那個白衣縞素的男子,眼中掠過一道複雜流光。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半晌,那男子才淡淡道:“郡主一路勞頓,先歇息一下吧!”
“家國危在旦夕,我還有什麼好歇息的?!”
琅繯一口截斷他的話語,不復平日的優雅,咬牙冷笑道:“你若是有救我的心思,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能公器私用,為你南唐擊退強敵,是嗎?”
男子沉聲說道,終於抬起頭來,雙目如電,眼梢卻含有郁意,“我所執掌的天朝水師,乃是保國為民的利器——這是先帝竭力保存下來的最後一點力量,又怎能輕易折損?!”
“可你之前也曾救過我們一次!”
琅繯低喊道,全身都在輕顫。
“那是因為南唐曾經對我們施以援手,大伙兒決定還了這份恩情……但要我們拿著這點家底去冒險,絕無可能。”
男子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胸中一痛,幾乎要軟下心來,但終究以極大的毅力克制住了。
琅繯含淚望著他,香肩起伏,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
她突然跪倒,青藍蕙繡的緞衣沾染了塵埃,那樣謙卑懇切地望定了他,眼淚仿佛暗夜的明珠,滴滴濺落。
他眼睜睜的望著,全身的血在這一刻凝固了!
“求你……”
她小聲啜泣著,孑然無助。
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靜後,他終於開口,聲音帶著艱澀,卻依然沉穩——
“我不能……”
噹啷!
琅繯的眼中,染上了絕望和憤怒的熾色,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猛的擲在地上,隨著一道清脆響聲,就此四分五裂!
“還你……這是你當初文定時的聘禮!”
她哽咽著,卻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決然。
那男子閉上眼,再睜開後,已是消盡痛苦的平靜無波——
“對不住……琅繯。”
一切都毫無指望……琅繯閉上眼,再也不肯看他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她身後宮人如雲,看見主人那慘白欲狂的臉色,都不敢開口。
親近的侍女在船長的示意下,小聲問道:“殿下,我們原路返回嗎?”
“不。”
琅繯的聲音淡漠,宛如風中的一縷輕煙,她抬起頭,狂亂神色慢慢湮滅,最終化為琉璃般的冷光。
“我們去江心島。”
船長在旁一聽,嚇得猛一哆嗦,“郡主,那裡離偽朝水軍太近了……”
他的聲音在琅繯掃視下嘎然而止,一艘大船揚起風帆,朝著無盡大海的令一邊駛去。
“寶錦殿下……你的條件這麼苛刻,真當我南唐上下是傻子不成?!”
琅繯怒意盈目,狠狠瞥向坐首的少女。
寶錦擰乾了裙角的水,又把綰髮的金簪拔下,任半濕的長髮垂落於肩,她泰然自若的用綢巾反覆擦拭,等到確定幹了,才將頭髮盤出小髻,略略用簪子定住。
這江心島的破舊古宅中,只有她們兩人正在密談,所以她也多了幾份少女的頑皮和肆無忌憚。
她把自己狼狽的模樣拾弄一番,頂著琅繯冷怒的眸光,這才宛然笑道:“琅繯你若是不甘心,大可另請高明。”
她望定了琅繯青白慘澹的花容月貌,笑容越發加深——
“這普天之下,能解你燃眉之急的,只我一人,要價要些,也無可厚非啊!”
“好一個天朝帝姬,如此趁人之危的行經!”
“彼此彼此,你們不也趁我姐姐危難,擅自稱王建國?!”
第一百零八章 暗謀
花容明肌的兩位佳人,彼此冷笑著譏諷,皓月辰星般的眸子對峙不避,半晌,琅繯閉上了眼,低低道:“天朝水師也未必聽你號令。”
“這本來就是一場交易,我若不能做到,自然也不會要你們的國庫。”
寶錦襟間仍在滴水,卻是悠然自若,毫不猶豫道。
琅繯正要反唇相譏,看著她幽深的目光,不知怎的,卻再也說不下去。
“若你真能出兵解這危厄,我們南唐雖然富庶,若是被搬空國庫,仍是元氣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