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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親眼看到了一道慌亂的身影從母親房裡跳出窗外。
震驚, 不敢置信, 羞恥, 憤怒, 甚至是慌亂……
所有情緒衝擊著蘇瑾言的大腦,讓他在那一瞬間整個人都陷入了空白完全忘記了動作, 他僵在那裡,等他再回神的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姦夫的身影,他只覺得莫大的憤怒充斥著他,還有羞恥,難堪,蘇瑾言的整個人生都在那一刻被顛覆了。
眼前慌張的女子是他的母親啊,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能做出那樣的事?她如何對得起對她千依百順情深似海的父親?她又是如何面對自己和弟弟的?
不,他甚至難堪的懷疑起自己和弟弟的身世來,這種感覺讓他羞愧到了極點,仿佛昔日的一切榮光都成了一個笑話,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曾經的一切都是光明的令人羨慕的,他所擁有的一切都那麼的耀眼尊貴,他所認知的引以為傲的一切,此刻都成了笑話,成了恥辱。
「母親,為什麼?您……您在做什麼?剛剛那個男人是誰?他為什麼會在母親房裡?」
十五歲的少年已經完全懵了,意氣風發的曾經都被剛剛奪窗而逃的男子擊得粉碎。
卻不曾想,母親比他還要憤怒,恢復神色的王嫣然一臉怒容的指著茫然又痛苦的蘇瑾言。
「你這是在懷疑自己的母親與男子私會嗎?」
「我乃蘇家主母,你的生生母親,你竟然懷疑母親與人私會?這天下竟有如此惡毒的孩子嗎?」
母親似乎痛苦而憤怒,蘇瑾言茫然後退,「沒有母親,我不是,只是剛剛那人……」
「你這是什麼態度,這是跟母親說話的態度嗎?」
「我懷胎十月拼了命的生下你就是為了讓你來懷疑我,來羞辱我的嗎?」
「蘇瑾言,我真後悔生下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這般懷疑母親是要母親去死嗎?你要逼死你的母親嗎?你要母親背上與人私會的罵名遺臭萬年嗎?」
「蘇瑾言,你要毀了你的母親,毀了蘇家嗎?」
母親一聲聲的質問讓蘇瑾言茫然的一退再退,母親憤怒的臉,她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在蘇瑾言的身上,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因此而更加破碎不堪。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母親了,他只是茫然的搖頭,茫然的後退,直到他後背抵在門上,他發現這時候自己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淚流滿面,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了,眼淚控制不住的流出來,可能是這麼多年來不被母親疼愛的委屈,也可能是因為此時的痛苦茫然,亦或者是被多年渴望的母親刀刀致命的傷害,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別說了。」
孫子柏低沉的嗓音忽然打斷了蘇瑾言的回憶,他茫然的扭頭就對上了孫子柏陰沉的臉,孫子柏眼底一片陰鬱,臉上的表情更是有些駭然,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孫子柏,但奇怪的是蘇瑾言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說不出暖意上涌。
孫子柏就那麼蹲在他面前,他的雙手始終抓著蘇瑾言的手輕輕安撫著,他在用自己的手溫去溫暖蘇瑾言冰涼的手,可是蘇瑾言眼底的痛苦讓他不自覺牙關緊咬,那些顯然都是不好的回憶,是蘇瑾言痛苦的根源,他的痛苦根本不是因為廢了的腿,亦或者常年折磨他的寒症。
「別說了,」孫子柏放緩了語氣,甚至對他扯出一個笑,「我現在不想知道了,以後若是不想說的事你完全可以不說,你可以拒絕我的,又沒什麼關係。」
蘇瑾言怔了怔,這些事他確實不想說,他不想跟任何人說,想要一輩子爛在肚子裡,甚至恨不得他自己也忘記了才好,況且這可是蘇家的家丑,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曉,到時候整個蘇家都將陷入遺臭萬年的沼澤,甚至於蘇家都將因此而萬劫不復,所以於理於情他似乎都不該說的。
事實上,別說這五年來他從未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就是在過去的十五年里,他也從未跟任何人說過他心裡的委屈,他是驚才絕艷的蘇家嫡子啊,是京城雙絕之首,是天下艷羨的蘇三公子,是萬眾矚目之人,他這樣的人就不該有什麼委屈的。
大概也正是因為從未訴說過,此時竟是忽然找到了發泄口似的,蘇瑾言有股想要傾訴的衝動,他也想傾訴一下自己的委屈,也想抱怨一下自己不被母親所喜的可憐,也想被人輕聲安慰幾句,他不是沒有委屈的,他有,只是全天下都不知道,他而又不能向任何人訴說罷了。
蘇瑾言忽然望著孫子柏笑了笑,「你都把謀逆這麼要命的事告訴我了,我總要拿出些誠意吧。」
「什麼謀逆可不興亂說,」孫子柏嘟囔著,「我可不想揭你傷疤。」
蘇瑾言失笑,「我自己揭。」
或許他以前就是捂太嚴實了才總是走不出來,傷疤里或許已經潰了膿,不狠心揭開擠出來只怕以後會更痛,甚至於最終會因為這些腐臭噁心的爛東西而整個人都壞掉了。
那天是蘇瑾言整個人生顛覆的一天,也是他從此從雲端跌落谷底泥潭的一天。
父親見他一直沒把母親帶來便又讓蘇駱沉去,只是很快,蘇駱沉身邊的貼身小廝就慌慌張張的哭著跑了回來,當時所有賓客一頭霧水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那小廝驚慌失措的樣子不難猜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