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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暴亂,是造反!是大逆不道,是要殺頭的!」
不得不說這朱遂仁是有些頭腦的,尤其後面幾個詞一下子就把百姓嚇住了。
造反之詞歷來便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存在,可朱遂仁低估了糧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他不知道百姓早就被逼到了絕境,他永遠不會明白糧食對這些窮苦百姓意味著什麼。
民憤已經激起,飢餓憤怒的百姓已經看到了希望又如何肯放棄,最重要的是,百姓們根本不關心什麼預謀或者被人利用,他們單純只想要糧食而已啊。
所以一旦他們認定了這一點,就是朱遂仁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果不其然,百姓們根本不聽,朱遂仁只能在心裡咒罵一群愚民,刁民,賤民!
他轉而威嚇道,「本官收糧乃奉命行事,本官奉的是平南侯府的命,奉的是蘇州牧的命,所以你們為難本官有什麼用?」
「每年的糧食都要上交給侯府,這就是侯府的糧,本官有什麼權利分給你們?」
「你們若有本事就去蘇城堵那小世子,若是世子答應分糧本官二話不說,絕不敢有半句微詞。」
作為封地百姓,他們太清楚百姓無糧可吃的根源所在了,朱遂仁很精準的指出了矛盾點,也輕易將矛頭轉向了平南侯府。
百姓們果然一臉悲憤又絕望的停了下來,是啊,這是侯府的糧,是世子要收的糧,郡守大人也不過是在替侯府收糧而已啊。
卻不想一直被刀架著的孫子柏等的就是朱遂仁這句話。
趁著短暫安靜之際,孫子柏忽然暴呵一聲。
「好你個朱遂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愚弄百姓!愚弄侯府!」
眾人抬頭,什麼意思?
不等朱遂仁開口,孫子柏繼續道,「本公子就是從平南侯府出來的,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侯府還收糧食的?侯府不是十多年前就改為以銀錢為租了嗎?」
孫子柏話一出口全場譁然。
「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侯府在徵收稅糧嗎?」
「難道不是侯府在逼死我等老百姓嗎?」
「他說什麼稅銀,那不是十年前就又改回去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因為孫子柏出口的內容實在太震驚太炸裂,百姓們一時間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置信的望著孫子柏,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而朱遂仁更是猝不及防,一時間竟然愣在那裡忘了反應。
孫子柏隨即高聲道:
「我可以用平南侯世子的性命起誓,侯府這些年來從未收到過任何糧食,也從未讓郡守收過糧食,侯府自多年前改收銀錢之後就再也沒有變過,反而是這幾年的稅銀越來越少。」
「朱大人你解釋一下,為什麼百姓的地越種越多,稅糧越收越重,可是侯府每年收到的稅銀卻越來越少?」
「我,本官……你……」朱遂仁張口結舌,實在是對眼前的局面猝不及防,一時間慌了陣腳。
「你現在結結巴巴了?」孫子柏厲聲喝問,眉目間一股氣勢更是壓得朱遂仁節節敗退,「以前不是很能說嗎?」
「不是你告訴蘇州牧,說百姓刁民難訓,懶惰無知,不肯勞作,所以導致連年減產嗎?不是你說的山陽郡土地貧瘠,氣候多變不宜種植的嗎?不是你說百姓貪婪狡詐,撒潑打滾耍賴不肯交銀嗎?」
孫子柏連聲質問,朱遂仁節節敗退,而百姓們則是從震驚到憤怒,此時已經怒不可遏了。
「污衊啊,這是污衊,」一些年長的直接哭得泣不成聲,「我們這些年像牛馬一樣沒日沒夜的勞作,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人,到頭來糧食還全都被強制收走,我們吃不飽穿不暖,還有餓著肚子繼續開荒,繼續勞作,大人如何昧著良心將這些罪名按在我們頭上?」
「是啊,耍賴不交?大人您有心嗎,怎的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敢不交嗎?不交就抓起來毒打一頓都是輕的,重則坐牢,甚至直接砍頭以儆效尤,家里本來就活不下去,若是有人被抓起來或者砍了頭,那一大家子都得餓死痛死,試問大人誰敢?誰敢啊!」
「老天啊,這天理何在啊,窮苦百姓有何過,到底有何過啊?」
一聲聲的痛哭,一聲聲的質問,讓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百姓們從震驚,不可思議,到不理解到憤怒,最後卻是個個面露痛苦,悲愴之下很多人當場落下淚來,不少圍觀之人也跟著哭泣。
老天這是給他們開了一個怎樣的玩笑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啊……」
百姓們悲喜交加,複雜痛苦,朱遂仁臉上卻出現慌亂之色。
「他胡說,他……他在欺騙大家,他在污衊……」
然而沒有人聽他說話,反而引來百姓們憤怒的視線,一個個雙目通紅,那樣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孫子柏乘勝追擊。
「朱遂仁你好大膽子!欺上瞞下,侯府一直以為是百姓懶惰狡詐,是百姓無賴難管故意不交稅銀,卻不想是你這狗東西在欺上瞞下從中作梗!」
百姓愕然,原來侯府也被欺騙了,侯府也誤會了他們,就像他們誤會了侯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