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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下的薄霧中,隱隱約約有一孤舟,緩緩飄蕩。
自己這隻險近末路的舟,也終將靠岸。
可渡過這條河,還有更深邃、無窮無盡的汪洋大海在等著他和所有並肩的同志們。
鄔長筠被顛醒了,身上蓋著被子,背後是溫暖的懷抱,她半耷拉著眼皮,目光渙散地看著上方模糊的人影:「我們死了嗎?」
「活著,都活著。」
「我不是在做夢吧?」
杜召低下頭,輕吻她的眉心:「不是夢,是真的。」
鄔長筠抬起手,覆上他的臉,用指尖用力掐了下。
「疼。」
「活的。」她疲憊地笑起來,「這是往哪去?」
「延安。」杜召將她手拉下來,握在手心,「回家了,筠筠。」
……
第180章
第五日晚,途徑一個小鎮,他們找了間旅店稍作休息。
鄔長筠失血過多,行路的這幾日一直沒精神,總是在睡覺。勉強塞了幾口飯後,吃下藥,又早早睡下了。
芝麻和杜召在旅店外面的台階上坐著,途經山河南的一盒土煙還剩一半,一人拿上一根。
芝麻劃了根火柴點上煙,抽了口,吐出濃濃的一團白霧,散進幽深的黑夜裡,深沉道:「白解犧牲了,和其他幾位同志的屍體被拖去亂葬崗燒了,分不清誰是誰,我們去挖一抔土,找個安靜的地方立了碑。」
杜召沒說話,望向不遠處連綿的山影,淺蹙著眉。
「阿礫暫時交給程梅鄉下的親戚養幾天,過段時間等你們倆傷好些再送過來。」
「麻煩你們了。」
「都是同志,不說這些。」
「小舅還好吧?」
芝麻知道陳老夫人的事情,深嘆了口氣:「老陳這人能忍,什麼都不放面上,將老人火葬了,繼續正常上班,就怕我去找,聯繫不上。」
杜召沉默地抽菸。
「你那兩個暗中幫助的朋友,和那位南京來的女軍統也是去找了他才得知我們的行動,樓上那個賀小姐應該就是跟她來的。」
「是的。」
「節哀吧。」
杜召點了下頭:「嗯。」
「真要帶她去延安?畢竟是軍統那邊的,萬一——」
杜召理解他的顧慮,輕輕彈了下煙身,看灰燼洋洋灑灑落下來:「她無依無靠,忍辱臥底在杜興身邊這麼長時間,設計陷害,又親手殺了他,有勇有謀,如果真的一心向國家和黨,是可以發展一下,我先帶她找個地方住下,再觀察觀察。」
「是得觀察,不能接觸機密,防著點沒錯。」
「嗯。」杜召眯著眼抽口煙,聲音略顯嘶啞,「這次無意發現鬼子偷運的鴉片,盡數銷毀,還沒來得及跟組織匯報,最近這些事鬧得,日特和汪偽的偵察車怕是出的更勤了,暫時不宜發電報,等我到了直接報告吧,你們暫時還是保持靜默。」
「好。」芝麻最後抽了兩口,將煙碾滅,餘下半截放回兜里,省著留下次抽,「不早了,上去休息吧,你這負傷得好好休養,別總盯著長筠。」
「嗯。」
芝麻先起身,朝他伸過手。
杜召笑著搭上他的手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往樓上去,剛到二樓,看到賀明謠立在欄杆處發呆。芝麻與她點了個頭,便進屋了,杜召走過去:「下去聊聊?」
賀明謠搖搖頭:「我就是睡不著,出來透透氣,你進屋吧,回頭她醒了,看到不好。」
杜召知道她在避嫌:「我們互相信任,沒關係。」
於是,兩人到不遠處的樓梯坐下。
有些事,杜召還是得再跟她交代交代:「延安不比滬江和昌源,日子會清苦很多,荒山野嶺,又常年少雨,乾燥,風沙大,你在滬江待慣了,一定會水土不服,到了那邊住窯洞睡土坑,城裡也破破爛爛的,飯店商店很少,各方面物資匱乏,生活和戰鬥條件都很艱苦,你真的想好了。」
賀明謠一臉認真地看著他:「我不怕吃苦,我想跟著你。」兩人對視,皆不言語,賀明謠想到什麼,忽然急促地擺起手來,「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們的,也不會耍什麼心機挑撥你們的關係!當年是我不對,那年老太太過壽,晚宴上,她沒有推我,是我自己故意摔倒的。」
杜召瞧她滿眼的愧疚,一瞬間有些心酸,從小到大她都被捧在手心裡,錦衣玉食,受不得一點兒罪,那會兒一群孩子天天在一塊玩,他是一直把賀明謠當妹妹待的:「過去了。」
這三個字,叫賀明謠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她轉過臉去,趕緊擦掉,又回眸笑著看他:「阿召,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
「你也是,人生還很長,不要活在過去的陰影里,往前看吧。」
賀明謠熱淚盈眶,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
目的地就在前方,芝麻不與他們一起進延安城,聯繫了同志來接。
到了接頭地點,芝麻下車,同杜召告別:「就送你們到這了。」
「替我轉達小舅,我們延安見。」
「回去我就去趟醫院。」
杜召與他握手:「一路平安,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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