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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聲音,杜召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但當下沒有時間去細究對方到底是誰,這種時候能冒危險來搭救,已經成了自己人。
他握住槍,夾在下巴和鎖骨間,拉下銅套。
殺手拔了顆手.榴.彈往前扔去。
杜召配合他,旋即起身,精準打向濃煙與火焰中的敵人。
……
鄔長筠癱倒在狹窄的木箱上,血淋淋的手伸進口袋裡,摸出小包止疼藥,一把全塞進嘴裡囫圇咽下去,硬撐著劇痛的身體拿槍,準備出去繼續戰鬥。
剛起身,「轟隆」一下巨大的爆炸聲,車廂劇烈晃蕩,脫離軌道,直接側翻了。
鄔長筠躺在橫七豎八的木箱上,感覺身體碎了一般,哪哪都痛。
她望著正上方被炸破的車廂側門,烏雲散去,太陽照進來,刺得睜不開眼。
好疼,好累,渾身的血被抽乾似的。
好想睡一覺……
她無力地眯上眼,卻似乎看到一個黑影,乘著光跳了進來。
「長筠。」
「長筠。」
……
傍晚,一行車停在林間修整。
陳修原脫不開身,在家守靈,這次行動沒能參加,但多了許多新面孔。
芝麻送阿海離開:「要不要正式加入抗戰隊伍?」
「我做不了正規軍,也受不了束縛,就這樣很好。」
「謝謝你。」
「你們總愛說謝謝。」阿海看向不遠處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話的杜召,「從表面上看,他可能是一個人,可救下他,也是間接救下更多人,國家需要人才,他活著,有更大的意義,我們就是群殺手,不管什麼國.民.黨、共.產.黨,只要不是小日本當政,都可以。」
「不去和他說幾句?」
「沒什麼說的,我跟你們不熟。」
芝麻搖頭笑了笑:「你這小伙子,挺有個性。」
「走了,我還有其他事要做,不用送。」他坐進車裡,同一起來的五個殺手離開。
和杜召在樹下說話的是辜岩雲。
他點上根煙,深深吸了口,吐出來,看著西沉的太陽:「我去找了小舅,才知道他們的計劃,你小子藏得夠深啊。」
杜召坐在石塊上,披了件黑色長大衣:「一直想要告訴你,沒想到先被抓了。」
「滬江你是不能待了,這次分別,不知道下回什麼時候再見。」
「早晚會見的,」杜召看向他,「回頭我給你寄兩本書,你好好看看。」
「馬克思?」
杜召微笑,默認了。
「我說你怎麼老是跟我提共.產.黨,早就想策反我了。」
「國民政府高層腐敗不堪,早已不是從前了,見了這麼多骯髒事,你心裡清楚。」
「再說吧,那就,先等等你的書。」
杜召手撐著石塊起身,捶下他的肩:「好。」
辜岩雲也要捶他,杜召讓開:「傷著,別動。」
「這會知道傷著了。」
「是啊,疼死了。」
「到了好好養傷吧。」辜岩雲看向不遠處的慕琦,「她要走了,還不快去打個招呼。」
杜召沒吱聲,逕直朝人走過去:「慕琦。」
慕琦是接到辜岩雲的通知,特意從南京趕過來的,她手插著口袋,停下,回頭看向來人。
杜召朝她伸過手去。
慕琦抽出手,打開他的手:「幹什麼?」
「謝謝。」
「別說謝,我救的是我曾經的搭檔,畢竟一起出生入死過。就這一次,我們和你們,始終是兩路人。」
「那就歡迎你來我們這路。」
「不可能,只有對待日本人上,我們才是統一戰線。下次再見,說不定就是敵人了。」慕琦轉身上車,一腳油門開走了。
杜召立在原地看車子目送她。
芝麻走過來:「這次人情你可欠大了,人緣不錯嘛,一個被抓,八方來援啊。」
杜召望著遠去的車,微笑起來:「何德何能。」
「這些裝備都是霍瀝資助的,全是好槍。還有車,張蒲清派的。」
「他們有說什麼嗎?」
「說了。」
杜召看向他。
「說:東西不用還了,帶走吧,送你,趕緊收拾收拾滾蛋,別回來了。」
這種話,無疑來自霍瀝,杜召想起他那張倔強的臭臉,笑了笑:「是該走了,不早了。」
……
晚霞燦爛,通過篷布縫隙照進來。
車子已經進了陝西地界,一路泥窪,顛簸得很,溫暖的夕陽時不時刮過他們的身體,將衣服上一朵朵綻放的血花襯得更加燦爛。
杜召背靠車廂,一直面朝光的方向。
太陽快落山了,餘暉鋪在微盪的河流上,像無數明星閃爍。
他早已做好赴死的準備,沒想到末路窮途,還能再峰迴路轉。
曾有一千次想死在戰場上,又有一萬次想活著,哪怕是屈辱地活著,背負罵名。可現在,以後,再也不用演戲了,長久以來的謾罵、被刺、忍辱吞聲終於有了盡頭,終於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戰鬥,和他的愛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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