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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長筠踏出門往來路望去,暖黃色壁燈下雪影紛飛,空長的白色巷道,仍沒有陳修原的影子。她剛要退回去,便見一隻孤影撐著傘踏過一隻只前人的腳印,快速地朝自己走來。
鄔長筠迎去兩步,接上人:「慢點走。」
陳修原到檐下,將傘上的雪抖抖,收了起來:「有點事耽誤了,久等了。」
「也剛忙完,準備吃飯。」鄔長筠將門關上,落了鎖,撣撣頭上剛落的雪,「杜召回來了。」
聞言,陳修原欣喜地望向堂屋,眼裡充滿溫暖的光,團團熱氣從彎起的唇角噴散而出:「太好了。」
他快步往裡去,台階上的雪清過一遍,又落下薄薄一層,被屋裡散出來的暖氣化了些,讓地有些滑。陳修原踉蹌一小步,差點摔倒,站穩了,高興地喚:「阿召——」
白解抱著阿礫猛親,杜召在旁邊看小孩,聞聲,兩人皆回頭。
異口同聲:「小舅。」
陳修原走到跟前,拍了拍杜召的背:「平安回來就好。」
杜召笑笑:「是。」
陳修原手又落上白解的肩:「你這兒子越長越像你。」
「是嘛!」白解親了口阿礫紅彤彤的臉蛋,「我還覺得像他媽呢。」提到這,他臉上的歡喜不禁淡了兩份,隨即又咧著嘴對眾人笑,「這小子以後肯定比我帥。」
田穗聽到人聲,端著湯碗出來:「師公。」
陳修原和杜召同時回頭。
「辛苦你了。」陳修原道。
田穗笑著搖頭,又對杜召和白解打躬作揖:「新年好。」
白解:「新年好。」
杜召見田穗綁著兩個麻花辮,還扎了兩朵大紅花,喜慶得很:「新年好好跟你師父學戲,爭取早日成角。」
「謝謝杜先生,我會的。」
元翹從二樓看完煙花下來,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顯眼的那個,忽然在樓梯口停下,害得後面的阿渡差點撞上。
元翹對杜召印象很深,幾年前去他家唱過堂會,在紅春戲院的時候還親眼看到他開槍殺人,即便後來聽到些小道傳聞說長筠姐和他有那方面關係,再次見到人,還是有些發怵,弱弱地喚了聲:「杜先生。」隨即挽住阿渡的胳膊,與人並排下來。
阿渡自然也認得他,隔老遠熱情地打招呼:「杜先生。」
杜召與兩人點了個頭。
鄔長筠從廚房拿一把筷子來分:「都過來吃飯。」
沒人動彈。
她見一個個都杵著,停下動作,聲音嚴厲幾分:「坐下,愣著幹什麼?」
大夥趕緊聽話地過來落座。
原本熱熱鬧鬧的聚會因兩個生人的到來變得有些冷清。
杜召看出幾人的不自在,不想擾了他們的興致,喝幾口酒、吃點菜便要離桌了。臨走前,他從懷裡掏出一疊用紅紙包著的東西,挨個分發。
元翹拆開紅紙看了眼,是一百塊鈔票,她震驚到失聲:「天吶——」隨即捂住嘴,將紅包退還,「杜先生,我不能收!」
「拿著,沒準備那麼多份,這是給你們夫妻倆的。」
阿渡趕緊道:「太多了!我們——」
田穗也要伸手將紅包還過去。
「行了,都收好。」杜召一臉不容商量的表情,又從另一隻口袋拿出兩疊,遞給陳修原,「小舅。」
陳修原推開他的手:「要給也是我這長輩給。」
「就當是我孝敬你的。」
白解抱著孩子餵飯,抽空插句嘴:「爺有錢,都別客氣。」
杜召把紅包放在鄔長筠手邊:「小舅媽管帳。」
鄔長筠放下筷子,也掏出紅包,給每人發一個:「我的沒那麼多,過年大家開心一下,買點糖吃。」她看向杜召,「沒準備你的,明早補上。」
「好。」杜召笑著站起身:「困了,去睡會,你們吃。」
鄔長筠望向他走上樓梯的背影,才吃這幾口,應該是怕座上這些人拘束,她收回目光,將桌上紅包推給陳修原:「孝敬你的,拿著吧。」
杜召來到之前睡過的那間房,脫去大衣,裡面是一身暗色西裝,襯衫領口壞了兩個扣,領帶被揣在西裝口袋裡,露出個尾,沾了泥與血。
他走到窗邊,看了會雪景。
樓下逐漸傳來歡聲笑語,聽得人心情舒暢。
杜召拉上窗簾,走回床邊,看到椅子上放著走前換下的衣服,拿起來聞了聞,淡淡的清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杜召將西裝和襯衫褪去,露出肩胛骨的大片淤青,再套上乾淨的衣服,躺到床上補會覺。
他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閉眼了。
本該在半個多月前就回到滬江,途中遇到游擊小隊對他們展開追殺,他沒法傷害自己人,只能退而不攻,被逼到滁州,好在只受些輕傷。
潛伏工作本就如此,即使不被日本人、漢奸發現,或許有一天也會被不知實情的抗日人士刺殺,每時每刻,都有掉腦袋的風險。
杜召合上眼,這一刻,才敢稍稍放鬆下來。
……
飯吃完,外面雪也停了,元翹與阿渡回了戲班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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