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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科長回頭:「杜顧問。」
「風風火火,幹什麼去?」
「抓了個中統間諜,杜經理正在審訊室問話呢。」
「正好有事找他,一起。」
遠遠就聽到審訊室傳來聲嘶力竭的哀嚎聲,隔著門,隱隱聞到一股血腥味,杜召跟嚴科長進去,只見杜興穿著襯衫、馬甲,皮鞋擦得珵亮,正坐在桌子上吃紅腸,看到杜召來了,揚著手裡紅腸喚他一聲:「呦,三哥來了。」
杜召到他旁邊,倚靠到桌上:「胃口真好。」
「嘗嘗,哈爾濱寄過來的。」
「早上吃撐了。」
杜興笑兩聲,瞧向正在遭鞭刑的間諜道:「再打個賭,他能撐多久,一百塊。」
杜召沒興趣,從口袋裡摸出一疊折起來的紙遞給他。
「什麼?」杜興將紅腸塞進嘴裡,手擱褲子上揩揩,打開紙看一眼,是商社的軍備與日常用品開支細則,「你這兜里是什麼都能塞。」
「從南洋來的一批棉紗價格打了下來,低兩成,明天下午兩點過來簽合同。」
「行啊你。」杜興把兩張紙重新疊好放到身後,再拿一根腸吃,「真不吃?」
杜召沒理這茬,又掏出一張紙,放在桌子上。
「又是什麼?」
「上次宮本給的滬江部分商人名單,我一一約談過,後面打勾的是有意和日商合作的。」杜召睨他一眼,「有三個私人銀行家,黃焙也低頭了,他可是頭部,掌控著滬江的經濟金融命脈。」
「不愧是杜末舟。」杜興一臉興奮,「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晚上開個席慶祝一下,把這幾位都請來。」
「沒空。」
「誒,給弟弟個面子嘛。」杜興將名單收好,「怎麼?又迷上哪個小玫瑰了?上個月慕小姐剛來鬧過,我這可經不起那個折騰。」
「管好你自己,早點找個人成家。」
說到這,杜興就沒胃口了,將吃了一半的紅腸扔回盤子:「說你呢,扯我幹嘛。」
杜召看著被打到血肉模糊的男人:「這是幹什麼的?」
「一直追查的那家中醫館,藉著看病的由頭搞地下工作,可惜,只抓了個夥計。」杜興捲起袖子,轉轉脖子,對杜召道:「活動活動筋骨,一起嗎?」
「剛定製的西裝,你玩吧,走了。」
杜興見他往外去,臉上的笑慢慢消失,往他走過的地面唾了一口吐沫,目光陰冷,轉轉脖子,隨手拿起一把鉗子,朝被吊著的男人走去。
杜召剛邁上樓梯,就聽到審訊室內的痛吼聲。
他垂首,定了兩秒,繼續前行。
……
杜召在商社待了半天,下午去船運公司一趟,傍晚來到鄔長筠開的戲院,將車停在街邊,等了半個多鐘頭才進去。
他並無聽曲子的興致,百無聊賴地坐著。
鄔長筠一早就注意到杜召來了,他懶洋洋坐在第一排,剝了一盤瓜子,卻一粒不吃,眼睛雖盯著戲台,卻一點神都沒有,不知在琢磨什麼事。
鄔長筠沒功夫搭理這紈絝,今天是自己復出登台的第一場武生戲,演的《白水灘》中的十一郎穆玉璣,壓軸,得拿穩了。
雖多年未正式登台,但她毫不緊張,鬆弛的很,一是性子原因,二是功夫到位,有底氣。
大紅幔幕挑起,鄔長筠著一身乾淨利索的黑色短打武生裝,外披黑袍,辮子高束,眼眉高吊,踩著鑼點上台:「且住,
哪裡人聲吶喊,
待俺登高一望。」1
杜召聞聲掀起眼皮,若不是看了一眼,根本聽不出這男腔是鄔長筠發出的,他並不驚訝她會唱武生,之前派人查過,祝玉生便是武生出身,只是這一身打扮,英俊挺拔,還挺新鮮。
他目光跟著她轉,一秒也沒有斷,這場戲唱詞少,基本都是身上的硬功夫,她的動作流暢,跌翻乾淨利索,與青面虎的打戲順而狠,狠而美,一套棍花引得掌聲連連。
杜召從口袋掏出大洋,往戲台上擲去。
鄔長筠叼著長辮,持長棍騰空四連翻,一個又一個大洋在燈光下泛著銀光,於周身閃爍。
大洋用完了,他又拿出一疊鈔票,折成一個個方塊繼續扔。
一直到謝幕。
……
後面還有場送客戲,由小花旦登台。
鄔長筠回後台,剛取下勒頭網子和「甩髮」,瞥見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她沒有正眼看,繼續卸自己的妝。
杜召倚在化妝檯旁靜靜看著她。
兩人皆沉默。
臉上的妝面卸完,鄔長筠起身解開束腰帶:「麻煩閒雜人等出去一下,我要換衣服。」
這屋裡就他們兩,杜召歪了下臉:「你有哪塊我沒見過。」
「我現在是你長輩,請你放尊重點。」
「我管你是誰,」杜召抬手,要摸她臉,「你是我的。」
鄔長筠打開他的手。
杜召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裡,眼里含笑,說不上來是深情還是戲弄:「小舅媽怎麼了,別說是舅媽,就算是我後媽,我想要,都要得。」
鄔長筠不想跟他糾纏,往角落去,拉上帘子,開始換衣服。
杜召看一件件褂子扔到旁邊的柜子上,淡淡道:「你這戲是越唱越好,抽空去我那唱個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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