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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怕是快打過來了,沿海全是武裝部隊。」
「北平和天津才打這麼些時日,就拱手讓人了,聽說我們的軍隊提前撤了,敞開大門讓日本軍隊進的。」
「大刀碰炮彈,怎麼打?小日本的炮彈厲害著呢,要我說,滬江要真打起來了,更難,到時候海陸空齊上,怕是扛不了多久。」
「那我們要不要走的?」
「走能走到哪去?以後到處都不太平。」
「不用走,北平離我們遠著呢,就算打過來,也有些日子。再說了,滬江可是中國的經濟中心,地處要塞,政府不可隨隨便便讓給日本人,真十天半月的就打輸了,中國怕是要完嘍。」
「就算打進來,這裡是法租界,法國人管的,軍隊進不來。」
「就是,日本飛機扔炸彈,也不敢往租界裡頭扔的。」
「誒誒誒,別說這種喪氣話,都還沒打呢。」
「中國不安全了,還是去國外吧。」
「最近船票緊俏呢。」
「……」
鄔長筠一直默默聽著,心裡更加煩躁,拿著酒杯到別處清靜清靜。
她一個人走到二樓露台,站在欄杆邊,俯視熱鬧的街道和人們。
就算沒有戰爭,她也該走了。
從出生到現在,整整二十年,她在這片土地受夠了罪。小時候看外國的圖畫書,上面畫了那邊的人文風情,她就一直想去看一看,那些自由、平等、發達的國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可真正將要離開,她的心裡卻五味雜陳。
「鄔小姐。」身後有人叫她。
鄔長筠回頭。
男人生臉,伸出手:「您好。」
鄔長筠同他握手:「你好。」
「方不方便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不方便,先生有話直說。」
男人明白她的顧慮,禮貌笑了笑:「您別誤會,是杜先生安排我找您的。」
鄔長筠頓時放下警惕:「他去哪了?」
「您不知道?」
鄔長筠沉默。
「杜先生回老家了,他的公司、工廠和住宅現交由我和霍老闆暫為接管。」男人將黑色公文包里的文件遞給她,「您看看這個。」
鄔長筠接過來,打開,抽出裡面的紙,微微皺起眉:「這是?」
「出國和學校事宜我都幫您安排好了,十月份去報導就可以,到了那邊,會有人接待您。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安排人護送您過去,這裡有三張船票,先生擔心您不止兩個人走,便叫我多備了一張……」
鄔長筠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了,翻看著一張張文件,還有一封信。
男人說完,打量她的表情,心領神會,便想讓她獨處會,遞過來一張名片:「那我先不打擾了,您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繫我。」
「嗯。」
等人走,鄔長筠背過身去,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件。
手指掐著信紙邊緣,盯著短短几行字,灼熱的目光快要把輕薄的紙洞穿。
「召年少從軍,鐵骨錚錚,迫於軍令至忍辱數載。今賊人進犯,誓當一雪前恥,驅逐倭寇,捍我河山,雖死無悔。
唯望吾愛平安,了我牽掛。
——杜召」
……
第75章
一滴雨落在信上,暈了濃黑的墨。
鄔長筠抬頭看,下雨了,一條蜿蜒的閃電劃破天空,隨即,「轟隆隆」一聲雷響。
鄔長筠背過身,用手擦信紙上的雨水,卻越擦越模糊,把那個「鐵」字磨得面目全非。
她放下手,哽著一口氣,憋悶地看向屋裡的燈紅酒綠,復又抬手,將信折起,放回文件袋,拿著走了出去。
有人邀請跳舞,鄔長筠沒聽見似的,兀自往門口走,走進街道,走進雨中。
涼絲絲的雨,撫平了些許躁動的心。
忽然頭頂落下把黑傘。
鄔長筠側眸看去,見陳林導演一臉擔憂。
「怎麼了?」
「不舒服。」鄔長筠淡淡道:「我先回了。」
「我送你。」
「不用。」
「那傘給你。」語落,將傘把塞入她手中。
「謝謝。」
陳林立在雨中,見單薄的身影遠去,半晌,才躲到屋檐下,撣撣頭上的雨,再往她離開的方向看一眼,已經沒於人群,分辨不清了。
此處離家不遠,鄔長筠沒叫黃包車,走著回去。
一路清爽的風漸漸將雜亂的思緒吹散,就像檐下躲雨的賣李子的大娘,鮮紅的李子蒙了層雨珠,更加嬌艷欲滴,剔除那些酸甜柔軟的果肉,裡面仍是堅硬的核。
她的心也如此一般。
阿卉和男朋友在家。
隔著門,聽到兩人的嬉鬧聲。
鄔長筠放下手,將鑰匙塞回包里,提著剛買的李子站到廊盡頭的窗前,邊看雨,邊拿起一顆啃咬起來。
真酸。
酸得眼淚都快流下了。
她吃完一整袋李子,提著核回到房門口,開鎖進去。
阿卉聽到外面聲音,從臥室出來:「姐姐。」
「嗯。」
阿卉拿出張請帖給她:「我們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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