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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酥齋不遠,叫個黃包車,跑了十來分鐘便到了。
明珠接下紙盒,付了錢,一轉身,李香庭不見了。
她茫然地到處看,遊人如織,人聲鼎沸,獨獨沒有自家少爺的身影。
李香庭正蹲在一位算命先生的鋪前,看這神棍一身藍色道袍,頭戴黑色小帽,鬍鬚長到胸下,瘦窄的鼻翼有顆一黑痣,上頭長了三根毛。三根手指來回搓動,神神叨叨的,眯著眼問:「算一個?」
「怎麼算?」
「生辰八字。」
李香庭一一寫在紙上,同錢並遞給這老道,他信科學,對算命沒興趣,來到這兒,是因此人的外貌有趣。
趁老道看八字時候,李香庭又拿張紙,照著他的模樣勾畫起來。
老道神色一凝,捋著鬍鬚道:「小公子,不屬俗世啊,你這個,我算不了。」
李香庭沒在意他說了什麼,心思都在畫上,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老道看向他手下的畫:「萬事果皆定,不如早日跟我從道去。」
這句,李香庭聽進去了,看著老道細長的眼睛一邊勾畫一邊說:「謝您美意,我眼在紅塵,心在藝術,道不道的,不感興趣。」
老道笑了笑,也沒多說,看他靜靜畫完這張。
李香庭把畫遞給他。
老道接過來:「這是個什麼畫?線不成線,人不像人。」
「速寫,西方的。」
老道搖頭又笑了:「哪有我們中國畫好。」
「各有千秋,都好,」李香庭起身,「送給你,有緣再見。」
老道收下,見他要離去,囑咐一句:「小公子,凡事莫要太執著,你為玉,人為石,硬碰硬,傷得還是自己。」
李香庭似懂非懂地看著他:「謝了。」
再回御酥齋,明珠已經離開了。
李香庭準備走回家,順便看看街景,誰料路過個古董店,沒忍住進去,一待就是兩小時。等他回過神,再看外面,已經天黑了。
李仁玉攜家眷正襟危坐在客廳,見李香庭回來,臉板得更沉。
李香庭走到人跟前:「爸,月姨。」
月姨笑著應了聲。
李香楹和李香岷隨後喚:「二哥。」
李香庭高興地看向弟弟妹妹:「我給你們帶了禮物,等——」
李仁玉重重拍了下桌子,打斷他的話:「你給我跪下!你去哪了?國外讀幾年書把你讀野了,一回來不往家趕,出去到處瘋,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長輩?」
「我在外面逛逛,忘了時間,對不起,」李香庭看到月姨身後的明珠朝自己撇嘴,「不過你們都不在家,我自己待著也無聊,不如出去走走。」
「你乾脆在外面別回來了。」
「我倒想,一回來就讓跪,什麼時代了,還動不動讓跪。」
李仁玉拾起旁邊的煙缸子就砸了過去。
李香庭躲得快,煙缸子滾落很遠,停落在牆邊,他感慨一聲:「這麼結實,什麼材質。」
小姐丫鬟們在邊上看熱鬧,心裡暗笑,卻一聲不敢出。
李仁玉手指著李香庭:「你故意氣我還是腦子缺根筋?念書念傻了?」
月姨勸說:「老爺,別動怒,還是孩子,哪有不貪玩的,平安到家就好。香庭這麼多年沒回來,對外面感興趣也情理之中。」
「你就慣著他,養成這無法無天的德行。」
「怎麼就無法無天了。」李香庭自言自語。
李仁玉怒道:「你在那嘟囔什麼?看看你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披頭散髮,成何體統!我看你才是往回活了。」
「著裝打扮,各人自由,這您也要說。」
「你聽聽,」李仁玉手指著他,面朝向月姨,「翅膀硬了,句句頂嘴。」
月姨仍溫柔地笑著:「孩子這麼多年不在身邊,頑劣點正常,以後再好好教就是了。不早了,叫下人準備上菜吧,有什麼話吃完再說,孩子們都餓著。」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
李仁玉板著臉默認了,擺了下手,叫李香庭:「趕緊滾,去把你這雜毛紮起來。」
月姨朝兒子使了個眼色:「香岷,帶哥哥上樓先梳洗,等會下來吃飯。」
李香岷立刻朝李香庭招招手:「二哥,走。」
李香庭回到自己的房間,乍一看與離開時無差別,再看,兩個皮箱好像被人翻動過。
「香岷,誰來過我房間?」
「二哥,我說了,你可別跟爹鬧,」李香岷吞吞吐吐的,「他還挺生氣的。」
李香庭聽得雲裡霧裡。
「就是,」李香岷嘆了口氣,「你還是去閣樓看看吧。」
閣樓放著他帶回來的畫,李香庭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衝上樓。
漂洋過海不易,李香庭只帶了最滿意的回來,如今,少了大半:「怎麼只剩這些了?」
「有些畫……爹差人扔掉了。」
「扔了?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
李香庭氣勢洶洶地下樓,質問正在喝茶的父親:「為什麼扔了我的畫?」
「你那些也叫畫,」李仁玉輕哼一聲,放下杯子,不屑道:「傷風敗俗的破爛玩意,再讓我看到,還給你一把火全燒了。」
「你燒了我的畫?」李香庭震驚地看著他。
「你要畫畫,我沒阻攔,出國留學,也沒阻攔,可你畫些什麼不倫不類的東西?流傳出去,丟光了李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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