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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

  玉生班剛到滬江搭台不久,張蒲清就聽說傢伙不錯,他是杜召老家的朋友,兩人幼時便日日打在一起。只是張蒲清十七歲時舉家遷至滬江,在這待了整整六年,如今,又要去香港發展。臨行前,特意拉著杜召來聽一場。

  只見台上「鄭玉娥」耍起花槍,左右手來回換、拋槍、轉身,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張蒲清看著那一招一式,大聲喝彩:「好!」

  白解也要叫好,可見杜召不動神色,又放了下去。

  本該熱熱鬧鬧的戲院,就只有唱聲和鑼鼓鐃鈸,難免缺點意思。

  此劇的武打很精彩,尤其是「鄭玉娥」單挑三大猛將,被這臉生的小武旦演得是緊張刺激。

  連一直沒心思看戲的杜召,都入神了幾分:「她哪冒出來的?底子不錯。」

  「聽說上個月從北平來的,小戲班,」張蒲清滿意地嘆一聲,「沒想到還真藏臥虎,走前一飽眼福,值了。」

  杜召漫不經心道:「看得上,帶去,天天聽。」

  「那不是砸人家班子嘛,缺德。」

  「你還知道缺德。」

  「和你待久了,耳濡目染。」

  杜召睨過去一眼:「你這是罵我呢。」

  張蒲清淺清一道嗓子:「看戲看戲。」

  戲台上,「鄭玉娥」一個下腰,耍起朴刀,隨即起身翻轉,一通爽快的武戲後,隨鑼鼓聲下場。接著,「花榮」身穿藍袍,頭頂黑色紅絨球扎巾,手持白色穗馬鞭亮相。

  杜召一見這武生的做派,又沒了興致,拿起茶杯輕晃了晃。

  身後侍奉著的下人見他輕啜了口,又給添上新茶。

  杜召昨個連夜從封城趕到滬江,兩天一夜沒合眼,多少有些疲倦。

  他換了個姿勢,胳膊架在桌上,微側身扶額。

  白解在上頭看著他沒精神的模樣,叫人過來,小聲對其耳邊囑咐幾句話,就讓退下了。

  他也有些站不住,又困又累,腦子懵懵的,聽著熟悉的唱詞,不經發了會楞。一聲激盪的響鑼,才敲醒神魂。他晃晃頭醒腦,再往台上看,扮鄭玉娥的武旦換了行頭出來,一身青白色,腰身緊裹,現出窈窕的身姿,一動一打間,雲肩的穗兒靈動地甩著。

  這身段,漂亮。

  白解目光一直落在「鄭玉娥」身上,倒非她生得傾國傾城,而是那動作舒展,出手迅疾,一股子英雄俠氣。

  這樣的功底,沒成角兒,可惜了。

  不過這十里紅場,伶人無數,你方唱罷我登場,想紅火,難啊。

  幾場廝打,不見那她半分粗氣。

  正使雙槍對抗,忽然「花榮」變換步法,一直背對著舞台。

  白解看到「鄭玉娥」眼神忽變,再看與她對戲的武生明顯是掏槍動作,立刻衝下面喊道:「小心!」

  隨著一聲長嘯,演花榮的武生轉身朝杜召開槍。

  「砰」的一聲。

  沒中。

  躲得及時,子彈只擦傷肩膀。

  白解直接跨過木欄,從二樓跳至桌上,拔槍上前,周圍的護衛齊齊掏槍對著台上的狂徒。

  那人反應也快,挾持住一旁的「鄭玉娥」:「都別動!」

  候戲的伶人們嚇作一團,簾後有人驚呼:「長筠(jun)!」

  演鄭玉娥的武旦叫鄔長筠,反倒淡定,被槍抵著腦袋,跟這殺手慢慢後退。

  張蒲清上前:「你放開她!開了槍,你也跑不掉,識相的話,還能饒你一條命。」

  「別過來!否則我斃了她。」

  「好好好,」張蒲清退後一步,「你別衝動。」

  杜召平靜地坐著,瞧向殺手,看戲似的,還喝了口茶。他慢悠悠放下杯子,掏出槍,放在手裡邊把玩邊笑道:「你這齣倒是比剛才那戲來勁,這麼演,早成角了。」

  張蒲清無奈,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

  卻又聽他道:「動手吧,不過是多死一個……戲子,我最不怕傷及無辜。」

  一聽這話,殺手有點慌了,但氣勢仍不作輸:「不愧是踩著人骨上位的,算你狠。好歹今日都是一死,那就先宰了這個娘們給我陪葬。」他縮頭,以鄔長筠為掩,手上儘是汗,慢慢壓扣扳機,像是賭博一般,死死盯著杜召的表情,卻見他氣定神閒的,一點反應沒有。咬緊牙關,對手裡的人說:「你是啞巴?不知道叫喚兩聲?」

  鄔長筠沒搭理他。

  「老子跟你說話,聾了!求他。」

  鄔長筠冷笑一聲,仍不回應。

  殺手用了幾分力:「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底下那個冷血的東西,你要索命,就找他去吧。」

  鄔長筠盯著座上那位爺的淡定樣,是真不怕見冤血。她在心裡暗嘆了聲,被後頭的莽夫磨得有些煩躁,終於開口:「我不跟死人講話。」

  音落,殺手還沒反應過來,小臂一折,腹部劇痛,槍生生鬆了下來,掛在手指上。

  緊接著,一顆子彈飛了過來,正中他的手腕。

  再看台下,開槍的是杜召。

  鄔長筠用手肘將殺手抵開,一個翻轉趁機掙脫。

  殺手瞬間被數人持槍圍住,臉按在地上惡狠狠地盯著鄔長筠:「臭婊子,敢暗算我。」

  鄔長筠卻低頭看向自己,剛置辦的一身新行頭,讓這髒血給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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