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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吻,朕也不舒服。」
木朝生道:「真難伺候。」
於是俯身下去,輕輕碰了對方的唇瓣,之後又撬開唇齒,纏綿悱惻。
「你知曉如今的情況,」季蕭未道,「戰事在即,屆時大晟是否在存在都不是定數,若林回返回晏城,你便同他一道走。」
「我若不想走呢?」
「你想要什麼?」季蕭未重複問,「你想要什麼?」
木朝生道:「我要復仇。」
「我自入宮之日起便只想要一樣東西,便是復仇,如今人已死盡,除卻一個吳信然,我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他只反問季蕭未:「你又想要什麼?」
這樣的問題丟回到季蕭未身上,他覺得好笑,心想自己身為帝王,想要什麼不都輕而易舉,又何必多問。
他正要開口,木朝生又打斷道:「除了情愛和皇權,你從來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於是話至口邊,忽然便說不出來了。
「朕想要長久的安定與和平。」
季蕭未想,只有這個天下安寧下來,木朝生才能恣意妄為地活著,與這世間其他人一樣自由快樂。
如今再想這件事,忽然卻.欲.加.之.言.覺得那麼遙不可及。
「戰爭若無法停歇——」
「我去替你平定戰亂,」木朝生打斷道,「我不會跟著林叔叔走,他沒工功夫照管我,我也不願同他走。」
「晏城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我在這裡,除了反覆記起往昔的災厄,不會有哪一日輕鬆自在。」
他想要借著這個機會離開晏城,離開過去的一切,到一個從未去過的全新的地方,改換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些從前從未想過會做的事。
以此來頂替新生。
他不再是木家的養子,不再是輾轉於兩朝帝王身側的男寵,也不是白家走失的三少爺。
他只是他自己。
*
木朝生要去陽城的事情很快便被吳信然知曉了,這人的眼線遍布皇城,說話做事都得小心謹慎,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聽了去,留下話柄。
他眼睛已經好的差不多,當初墜崖在後腦上留下的傷也已經好全,反倒是季蕭未接連病了許多日。
初夏多雨,夜間偶爾也泛涼,季蕭未著了風寒,幾日高燒不退,有段時日甚至神志不清。
木朝生親自去太醫院端藥,從花園小徑繞出來時,忽然聽見幾個宮人竊竊私語,大概是在議論他將要去陽城的事情。
木朝生知曉他們會說些什麼,無非便是自己身份尷尬,再加上從前不曾上學,什麼也不懂,去到前線無非就是添亂,要麼就是單純想要擠占軍功。
他沒有要解釋的欲望,也不想多費口舌去解釋,季蕭未想要和平,他便去替他平息戰火,這件事情只要他與季蕭未二人之間清楚便足夠了,沒必要與旁人多說。
也並不需要外人的支持和理解。
於是只目不斜視從那些宮人身邊穿行而過,連視線都沒留下一分一毫。
季蕭未罷朝了幾日,如今尚未退燒,還在榻上躺著。
木朝生回到寢殿時他已經醒了,往常蒼白無血色的面龐多了一點紅,看起來卻並不健康,懨懨將視線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木朝生將藥碗放在桌上,邀功一般,說:「瞧我步子快,還燙著呢,等它晾一會兒再喝。」
季蕭未沒說話,滿臉疲憊。
木朝生便湊上前去,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額頭,還是有些燙。
他身中劇毒,如此難愈。
木朝生心裡亂了一下,很快又勉強穩住,勾住男人的手指,輕輕開了口:「還暈麼?」
頓了頓,他又問:「還清醒嗎?」
季蕭未睫羽顫了顫,連抬眸都沒什麼力氣,半晌點點頭,合上了眼。
木朝生知道他大概也不是那麼清醒,垂眼把玩著對方的手指,說:「前幾日找了姐姐,說了去陽城的事。」
季蕭未眼皮顫了顫,手指也微微蜷曲了一下,但沒睜眼。
「她身體勞損過度,需要減少上戰場的次數,好好養養身子,我不懂軍事,但會替她上陣,她在後頭引導。」
「已經說好了,如今戰爭在即,或許過幾日我便要走。」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感到季蕭未的手指又一次動起來,頗有些艱難地抓緊了他的手指。
季蕭未抬了眼,安靜與他對視著,鋪撒在枕上的銀白的發,在燭火照耀下泛著月暈般柔和的光。
他聲音沙啞,語氣也很輕,幾乎快要聽不清。
但木朝生還是聽清了,他一字一頓,像是不清醒,喃喃說:「這個世間,無人離了誰便活不下去。」
「你想要做什麼便去做罷,」季蕭未輕聲道,「朕……朕會為你,兜著底。」
他緊緊抓著木朝生的手,口中說著沒人活不下去,卻又像是話中有話,想要告訴木朝生。
自己活不下去。
捨不得。
想要一直看著木朝生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身側,永無分離之時。
但他已經打開了籠子,已經隱忍了那麼久,他將籠子打開了,將折斷的翅骨修復完好了,只等著鳥兒飛走。
他可以接受的,也可以等待鳥兒回程的駐足,直到生命耗盡之時。
季蕭未知道自己病得不輕,腦子已經亂了,難以控制自己身體,掩藏不住那些脆弱的情緒,一時間竟全然奔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