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季蕭未安靜穿過後院,他方才沐浴過,身上還帶著氤氳水汽,半乾的白髮垂在後背,瞧起來病弱又冷清。

  太醫院院長還在殿中為木朝生療愈,白枝玉陪在身側,他進屋前隔著屏風和燭光隱隱約約看見榻上的人影,一時間喉頭髮癢,又提出殿門咳了一會兒,吐了淤血才又返回殿中。

  白枝玉面色擔憂,眼見他進來,又不曾靠近,便起身繞過屏風同他站在稍遠處,輕聲問:「林回還沒消息麼?」

  那時林回應了請求說回寧城溯藥谷找找林若離的遺物,或許還能找到枯骨的解藥,但人已離去數月,至今沒傳回消息。

  季蕭未搖搖頭,喉間血腥氣揮之不去,他強行忍著,不曾開口。

  白枝玉嘆息一聲,接著說:「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吳信然?」

  那時季蕭未在殿外安插了一支暗衛,趁亂給吳信然扣了一個謀亂的名頭,將那支暗衛推給了吳家,便將人捉拿下了獄。

  倒沒想到吳文林突然站出來,說要替他兄長頂罪。

  季蕭未在詔獄外站了一個時辰,聽這與木朝生一般大的、平日只知道玩鬧的少年跪在身前請求,說自己帶刀劍入宮,又在紫宸殿與木朝生起了衝突,本就是死罪。

  無視帝王,又是一罪。

  甚至想要將帶暗衛入宮的罪名攬到自己頭上。

  季蕭未淡淡道:「你沒有指揮吳家暗衛的能力。」

  吳文林臉色驟然蒼白,只顧著磕頭,嘴硬道:「我偷了兄長的信物。」

  季蕭未便沒再說話。

  他與吳文林在外待了一個時辰,之後一個人進到獄中見了吳信然,漠然將吳文林先前說的話一一告知對方。

  吳信然掙扎著抓著叢棘,目眥欲裂,撕心裂肺道:「那與他無關,他沒有能力號召吳家的暗衛,怎可能是他做的!」

  「吳二自己已經認罪了,」季蕭未冷笑道,「朕看他情義深重,又與小槿兒關係不錯,應了他的請求。」

  「用他的命換你一命,」季蕭未悠悠喊他,「吳愛卿,高興麼?」

  之後再沒理會吳信然的嘶吼,轉身離開了詔獄。

  白枝玉道:「他如此在意吳二,此番激怒吳信然,只怕心存報復。」

  「需得激一激他,」季蕭未輕咳一聲,淡淡道,「藏在陰溝里的老鼠是捉不住的,必須叫他露出面來,才好一網打盡。」

  他的視線轉了轉,落在屏風上,又像是穿透了屏風,瞧著榻上尚未甦醒的木朝生。

  「枯骨的解藥找不到便罷了。」

  他如今尚能苟活,只要活到木朝生足夠自己站在世人之中,無人輕視和輕待便夠了。

  木朝生如今將要恢復記憶,或許會厭惡他,便接著這個機會疏遠。

  木朝生愛得不深,還能抽身,不會為此傷懷。

  至於自己,都無所謂的。

  他不在意的。

  第63章 從未刻意隱瞞

  床榻放置在窗下,太醫離去時並未將窗戶合上。

  清晨時起了一陣風,花瓣紛紛揚揚落下,拂過窗沿,輕飄飄落在木朝生額頭。

  像一片羽毛輕輕蹭過去,轉瞬便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入目還是一片黑暗,之前短暫的光亮像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幻覺。

  木朝生閉了閉眼,感到一股冷冷淡淡的氣息靠近了床榻,之後額頭被輕輕一碰,捻走了那片花瓣,留下一道淺淺的涼意。

  季蕭未聲音很輕,帶著些許沙啞和疲憊,道:「院長剛走不久,近段時日需要覆眼,後幾日大約便能見光。」

  木朝生唇瓣動了動,本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張口一瞬只覺得胸悶反胃。

  他急急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幾乎難以呼吸。

  他想吐,又沒什麼可吐的,掙扎半晌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正被季蕭未抱在懷中。

  杯盞放在唇邊,等著他張口。

  木朝生平息了一下心緒,慢吞吞開了口,說:「離我遠一點。」

  季蕭未沒吭氣,也沒說話,仍然沒鬆手,像是在以沉默表達自己的意願。

  木朝生便知道他的想法了,心覺無力,又覺得可笑。

  他失了憶,季蕭未便連同白枝玉一起欺騙他,裝作自己生來便是白家的孩子,被人寵著長大,從未經歷過那些不堪的過往,手上也不曾有過污髒。

  他倒真的信以為真,也未曾深思。

  被逗弄的時候,像是一條被捉弄的狗,耍得團團轉。

  這麼做有意義麼?

  「有意義麼?」木朝生聲音沙啞,怔然問,「你早知曉會有恢復記憶之時,騙我一時一刻,又有什麼用?」

  終歸都是假的,徒增失落罷了。

  「想讓你開心一些,鬆快一些。」

  季蕭未道:「朕與你兄長商議了許久,騙你一時,你開心一時,便是有意義的。」

  「……」

  木朝生不願再交談下去了,他神色疲憊,偏過腦袋,又一次重複道:「離我,遠些。」

  算不上厭惡或其他,只是如今心緒雜亂,他沒精力再去思考自己的情感和狀態,只能與這些人盡數遠離,以求片刻安寧。

  季蕭未便鬆了手起了身,那股淺淡木槿香從木朝生身側飄過,隨著主人的離去漸漸消散在空中。

  木朝生長長吐出一口氣,木然躺在榻上,片刻後抬了手摸摸自己覆眼的綢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