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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不是自己射出去的那支箭。

  木朝生跌坐在地上,腦中一團亂,只記得那時人群里有人說,是季蕭未射了一箭,打歪了自己的箭。

  他不想讓自己贏了白梨。

  為什麼?因為白梨是白家二少爺?因為白梨是白瑾的哥哥?還是因為自己只是個奴隸?

  當初拿到箭的時候他一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每一箭射出去的時候都像是自由的喧囂,太過於得意忘形,然後被猛地破了一盆冷水,將他從虛假的自由中扯回現實里。

  他還身在晏城,是季蕭未的榻上之臣,是他精心飼養的替身。

  白瑾不在的時候,他要頂替對方陪著季蕭未,等他在的時候,自己便不能出風頭。

  既如此,當時又為何要同意讓自己跟著進入獵場?

  木朝生怔怔抬著頭,滿目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只隱約感覺到身側的少年似乎拉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將他拽起來。

  他喃喃道:「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你先起來,地上不髒麼,」白梨沒看他,眼神總有些彆扭,偏開腦袋去看地上的兔子,撇撇嘴道,「你要實在想要,我送你便是。」

  「送我?」木朝生輕笑一聲,半晌又重複了一遍,「送我。」

  唇角笑意散得乾乾淨淨,少年臉色蒼白,唇瓣卻與眉眼上的紅綢色澤相似,嫣紅一片,瞧起來艷麗又詭譎,冷聲道:「本就是我的東西,憑什麼要我拱手讓人!」

  「你——」白梨愣了愣,下意識大聲說,「分明是我的箭在上頭。」

  「你是如何射中的獵物,想必自己心裡清清楚楚,無需我多說。」

  木朝生站起來,身上衣衫沾了泥漬和血漬,白皙的指尖上還帶著血。

  他抬手蹭蹭面頰,那血便跟著抹到了面頰上。

  白梨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臉上,愣愣望著他,忽然感到手指有些癢,強忍的時候便抽動起來,想要抬手幫他擦去。

  他沒來得及動手,木朝生已然開口打斷道:「收起你虛偽的善良,我不需要你的『贈與』。」

  白梨臉色有些難看,像是被拂了面子,也知道自己著獵物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木朝生那一箭射勢頭又快又准,若不是受到阻攔,必定是能射中兔子的。

  這才一段時間不見,木朝生竟已經這麼厲害了,若再給他一兩年時間培養,要超越自己豈不是輕輕鬆鬆。

  白梨一時間也說不上自己如今是嫉妒還是焦慮,甚至有些想不通,木朝生只是個前朝遺留下來的玩物,人人都瞧不起他,沒想到在武學上還真有些天賦。

  比某些世家子弟還要厲害。

  但轉念又想起來,木家滅門之前也是名門貴族,木家多武將,木朝生有些天賦也是應當的。

  他生在大晟,恐怕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或許他們還能成為朋友。

  這想法出現得突然,白梨自己也被嚇了一跳,猛地打了個寒顫,眼見木朝生要走,下意識抓了他的手臂。

  木朝生頓時受驚,以為白梨想要刁難自己,猛地將他一把甩開,道:「別碰我!」

  「你做什麼!」吳文林站在遠處大喊道,「白二你撒手!不准欺負他!」

  「誰欺負他了!」白梨對罵道,「你何時瞧見我在欺負他!」

  那吳文林已經奔過來,將木朝生從對方手中拉回來嚴嚴實實擋在身後,叉著腰同滿面忿怒的白梨對視,毫不客氣出言諷刺對方:「若不是你兄長與陛下是故交,你以為你能射中那隻兔子。」

  「木朝生自己偷襲,我還不曾怪罪於他。」

  「各憑本事的事,木朝生眼盲看不見,那一箭射得比你好是他的本事,你靠著陛下的幫助才拿到的獵物,可不就是在欺負人。」

  白梨被戳中了心,一時間難堪至極,總覺得外人都在議論自己趁人之危,面紅耳赤,大聲道:「我已經說了讓給木朝生,是他自己不要。」

  木朝生被吵得心煩意亂,他覺得頭暈,眉心跳得厲害,讓他愈發煩躁。

  吳文林還準備要與人對罵,卻見木朝生忽然彎身將地上的死兔子拾起來,當著眾人的面朝著白梨的臉上糊去。

  白梨頓時嫌惡地叫了一聲:「木朝生!」

  他是世家少爺,嬌生慣養,射中的獵物都不願意自己去撿,突然被腥臭的血和兔毛糊了一臉,白梨噁心得想吐,偏開腦袋胡亂擦著臉,心中怒火再也壓制不住,恨恨地轉頭望著木朝生。

  吳文林趕忙將人攔在身後:「看什麼?」

  白梨不曾搭理他,直盯著對方身後笑意盈盈的少年,咬著牙,既像是在同木朝生解釋,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道:「我並不曾想過要欺負你。」

  「你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木朝生語氣輕輕,他的聲線很好聽,清清冽冽,白梨最開始並不曾注意,直到某一日忽然想起對方的話音時才猛然驚覺,他有些出神,又聽木朝生接著說,「先前打我的幾次,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木朝生語氣帶著些許惡劣,唇紅齒白,一字一頓喊他:「白二少爺。」

  「他算什麼白二少爺,」某個少年嘲弄道,「只不過是白家的養子,還真拿自己當少爺了。」

  白梨臉色驟然一變。

  *

  「他們可是又吵起來了?」吳信然手中端著茶,搖搖腦袋輕嘆一聲,低頭輕抿一口,轉頭對著漫不經心斜靠在椅子上看熱鬧的季蕭未道,「陛下當時便不應當出手,小奴隸想出個風頭罷了,回去再教訓也來得及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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