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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霏鼓著腮幫子挨著君子酬坐著。
他師兄深沉的愛,今夜的月明和燭火,就是見證。
玉霏不覺有些飄飄然了,還想摸摸他師兄的腦袋,沒摸到,腳卻不受控制得真飄了起來。
「吉時已到——」
驀地,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了尖細的叫聲,激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面前寧靜的景色已經變化,只剩下黑漆漆一片。玉霏扭頭,看見了一黑一白高高瘦瘦的人在黑暗裡發著光般,手上正拿著鐵鏈子。
黑白無常?
那鐵鏈子拘住了玉霏的手腕,拖著玉霏走,玉霏徹底傻眼了。他生前都沒被這樣對待過。
腦海里回憶過變成鬼魂後的所見所聞,男人們宛如鴛鴛失去配偶的悲傷和說不出口的暗戀,凡思種種歷歷在目……
玉霏不知何處湧出了勇氣,衝著虛空大聲喊到:「等等!閻王爺!我還沒活夠!」
束縛著手腕的鐵鏈消失,壓迫感消失,靜默許久,只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胡天保在搞什麼鬼?」
玉霏一懵:「誰?」
「咳嗯,嗯,你人間情事未了,便放你回去吧。我順便再多幫你一把。」
玉霏眼睛亮了。閻王爺這麼好說話?還是他人間情事實在太駭人聽聞?
他站在黑色的虛空里,等待著。
只聽那沉悶的男聲低吟一聲:「嗯?」
玉霏的心懸了起來。
「我找不到你的屍體,他不在你的墳里。」
玉霏瞪大了眼睛,不是,這年頭誰還盜屍啊,尤其是他這種病懨懨的人的,不怕被傳染是不是?
他不安地絞著衣袖,小心問道:「那,那該怎麼辦?」
「我在你墳墓附近發現了一個剛剛意外去世的人,不介意的話,你就暫時借用他的身體吧。」
說不介意是假的,但玉霏也沒有辦法,連忙點了點頭
「好,但是只有找回你自己的身體才能真正重生。尤其在找回身體前,不能告訴任何人這回事,不然……」男聲停頓,言有盡而意無窮。
玉霏連連點頭,「好,我懂我懂。」
「嗯。」
他還未來得及道謝,眼一睜一閉,清脆的鳥聲已經歡快得傳來,玉霏正躺在一顆樹下。
太陽正好,透過縫隙散落。但是他感覺有些冷,忍不住搓了搓僵硬冰涼的手。
身體總算回暖,玉霏鬆了口氣,蹦噠了幾下,發現腿不疼頭不暈還能繞城裡跑一圈般,整個人健健康康的,很是舒爽。
這在他墳邊意外去世的是什麼人呢?穿的是春綢雲錦,不過已經被血浸濕。腰間掛一柳紋白玉佩,看得玉霏一驚。
江南柳家,不是富甲一方?不對不對,據說近年來收了許多不義之財,其年輕的家主被人飛箭威脅,說死期已到。
玉霏抖了抖,知道這具身體原本的身份已經不能用了,得做些偽裝。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又尋思著自己該怎麼面對那群人。
玉霏的屍體被盜了,那他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才名正言順呢?才能引導誰去發現自己的屍體呢?
玉霏在林間獨自踱步。
小溪清淺,倒映著清麗陌生的倒影。
玉霏看著,愣了神,摸了摸自己白淨的臉蛋,直到魚兒痴迷地親吻了那倒影,他才回神,接著靈光一閃。
對吖,他們都暗戀玉霏,那他以「玉霏心上人」的身份橫空出世,豈不妙哉!
嘿嘿嘿,而且「偽證」還很好做,「玉霏心上人」怎麼能不了解「玉霏自己」呢。
敲定,玉霏打算先去承安廟把自己的一套易容用品挖出來。
這是他個人的一個小癖好。就是把他的重要的東西分散著埋在各處,狗狗一樣。而承安寺,絕對是他藏東西藏得最多的地方。
無他,接受佛的洗禮,怎樣看都不是一件壞事。
白衣翻飛,玉霏直接落入了後院裡,卻直直和掃地的和尚面對面上了。那和尚一愣,還沒喊出聲,就倒了下去。
玉霏拍了拍手,鬆了口氣。怎麼說呢,雖然跟著師父沒學多少,也沒什麼劍術上的造詣,但是跟師娘偷偷學的暗器迷藥和易容,絕對頂呱呱。
他輕車熟路得從倉庫里翻出了小鏟子,在菩提樹下開始挖他的寶貝。
盒子露出精緻一角,漸漸露出全貌。玉霏抱著盒子又剷平了土就跑。
這可是他師兄都不知道的秘密。
心裡竊喜,玉霏坐在了石潭邊上,以水為鏡畫著臉。
唔,「玉霏心上人」該長什麼樣呢?玉霏自己在腦海里構思著,卻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算了,憑著感覺走。
原本含著狡黠的眼在雕琢下變得晴朗,過於削瘦的臉也豐滿了些,不至於看著那麼孱弱。山根更挺拔,眉似劍形,看著俊朗。
還有唇,他悄然換了淡色,修飾了唇角,掛著淡淡的笑,配上眼尾微微上挑的眼,像是一隻笑面狐狸。
不錯,玉霏很是滿意。
他抬手,遮了右眼尾處的一顆小黑痣,又在左眼尾點了一顆美人紅痣。
當然,玉霏還打算去歌舞坊,拿他的私房錢。
換了衣裳,收了盒子,他起身,看著自己畫出的臉,商人的銅臭味少了許多,帶了溫潤的書卷氣。
難道這是自己潛意識裡的心上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