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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身體還沒有好……並不是我不願放你走, 待你身體好了,我再送你回人間便是。」血池前,黑霧瀰漫, 遠處白光若隱若現, 似在很遠的地方, 那是人間界。
狸珠在床上躺了幾日,這幾日都是對方照顧他, 他面色蒼白,眉目之間籠罩了一層陰霾。
沒有從這裡消失。
他低頭看自己顫抖的掌間, 長杏眼漆黑深色,注意到身後的人一直留意著他, 他邃轉眸。
「………你先前所說此世神山仙君, 可是寺廟佛台供奉之人。」
「自然是他,此世仙君只有他一位。」
「你為何總是問他, 難不成自刎便是為了向他獻祭……為何行如此蠢事。」
白衣少年在他身後低聲道:「……說來你興許不信,他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狸珠未曾言語, 對白衣少年道,「我想前往人間看看。」
「你……」白衣少年欲言又止, 對上那雙眼眸,原先是一雙清澈分明的眼眸, 如今眼中多了一層悲切。
拒絕的話到嘴邊改了口,「罷了,今日正好是中元節,隨你去便是了。」
「你得答應我, 不會亂跑, 我便領你前去。」
狸珠未曾言語,他盯著人看, 對上白衣少年深邃的眼眸,對方稍稍移開目光。
「……人間哪有此處自在。」
「……這個給你,你可要拿好了,不要被發現了。」
狸珠手中多了一塊玉石,他感受到這玉石能夠隱藏氣息。
他並非邪祟,為何要隱藏氣息,思及此,抬眸看向白衣少年。
「你拿著便是,我不會害你,這玉石能夠讓你………不被他發現。」
「你先前自刎,若是被發現了,興許要把你抓到聖存殿。無論如何,小心些為妙。」
狸珠聞言折眉,他並未應聲,到底收了玉石,隨白衣少年一併行路。
如此艷麗面容,天生周圍籠罩一層邪氣,前方的白衣少年倏然轉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你還未曾問過我名姓……我單字岐,先前扮作孩童騙你是我不對,你莫要生氣了。」
岐目不轉睛地盯著青年看,他自然知曉狸珠名姓,且見對方第一眼,便忍不住被吸引,不惜冒險日日跟在對方身邊。
儘管對方自從摔了一跤之後似乎就變了個人………他卻能感覺到,還是同一個人,只是深沉了些。
狸珠腳步倏然頓住,視線轉過去,看向白衣少年,嗓音輕飄飄的,沒什麼力氣。
「你說……你叫什麼?」
「山支岐,憐君多歧路,復見此山明。岐字並不好聽,只是我是邪祟,此名字倒是應景。」
「怎麼了?可是這名字晦氣?」
「…………」狸珠半天沒有講話,收回了目光,不去看身旁人。
他們二人穿過了陰陽地界,踏入人間界,今日是中元節,街道之上卻無任何邪祟氣息。
反倒人族今日格外熱鬧,枝頭掛紅燈,點點影落照朱影,火把匯聚在一起灼烈燃燒,人族扮仙姿,諸仙的畫像在牆壁上掛起,路邊人人面上帶笑,一片歡樂之景。
狸珠走在其中,卻感覺到一股怪異之景。每隔兩步一副誅仙畫像,周圍的男女都在談論仙君聖跡,所言皆為誇讚。
「今日我與夫君一起去了神廟,原先準備服喪,我險些誤了時辰,多虧夫君勸我,不然興許趕不上祈祭。」
「還是你夫君明事!喪事哪有祈祭重要,你好好表現,日後仙君自會授你長生……免遭折壽之苦。」
「前些日子聽聞你夫君去了賭坊………可是真的?」
「仙君在上,何人如此污言造謠,我夫君不過路過先前王家院子……何況那戶人家不是已經被抓走了嗎?貪嗔為戒,自有天罰。」
兩名女子行在人群之中,兩人面上都帶著笑意,笑容卻有些僵硬,眼中不知是畏懼還是別的。
狸珠與兩名女子擦身而過,他腳步停下,側身去看牆面上的畫像,畫中人矜冷澧麗,長身而立翻折長劍,一副聖明之相。
如此行在畫像前,猶如被那雙聖目盯著,而街道之間……每隔兩步或有一副仙君畫像,或有仙君明目,或有仙君神龕。
如此置身在人群之中,仿佛一道無形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悄無聲息卻又威壓並存。
狸珠一直盯著畫像,復又看向岐,岐與畫像之中人長相別無二致,只是氣質完全不同。
一個仙氣飄飄,另一個鬼氣泱泱。
「為何如此看我,」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世間皮相諸多,我不過恰好與他形似。」
「你不喜歡這張臉……還是太喜歡這張臉,我有千張皮相,可變化成任意面容。」岐一邊說著,一邊當真變給他看。
說著換了一張少女面容,漆黑艷麗眼眸變得羞澀了幾分,轉向他微笑起來。
「這樣如何……你喜歡嗎?」
狸珠沒什麼表情的收回目光,蒼白的面容毫無波瀾,空氣安靜下來,他眼睫稍垂,讓自身的陰影淹沒至人群之中。
身旁的人聲悄然消失,全部化成浪潮一般的嗡鳴聲,俱然人群蕭索,只剩下無數仙君神龕,對方似在垂目微笑,看螻蟻一般凌駕於上。
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餵——」耳邊驟然傳來冷淡的少年音色,狸珠驟然回過神,腰肢處傳來觸感,對方手臂橫在他腰間,攔住了他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