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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動的手……原本還好好的,突然暈倒之後醒過來就像變了個人,神色鬱郁……鬼醫,這是為何。」
鬼醫聞言瞭然,回道:「近來凡世多此事,好些人族還活著非說自己已經死了,分明沒病非說自己害了病,還有的總做夢夢到自己渾身流血……此在凡間是常事,他們害的瘋病只會持續一段時間,等他們認清現實就好了。」
「用我們的話說這叫做還魂,一開始丟了幾分神智,等到了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找回來,神魂會各自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他何時會醒來。」少年問道。
床榻上的青年臉色蒼白,雙眸緊閉,墨色髮絲沾濕在臉側,耳邊尚沾染血色,修長的脖頸覆蓋了一道醜陋的疤痕。
「……傷好了自然就醒了。」
………快醒醒。
………快些醒來。
………莫在此地停留。
喉嚨疼。
伴隨著心臟的位置隱隱作痛。
狸珠恍惚之間似聞到了雪香,清冷寒意,雪中霜潭,此氣息過分熟悉,引他恍惚似見到故人。
「鬼醫,若他醒來仍舊鬱鬱寡歡……我應如何。」
「公子攔著他便是,他的身體經不起第二次折騰。」
「那我要為他尋些藥物……他何時能好起來。」
「公子莫要隨意行動才是,不要死在外面。」
「他應當很疼,我能不能代他承受此痛。」
鬼界什麼都不多,最多的便是陰冷法子,讓他人代為承受陰懲,只是多用於別人,未曾有人用在自己身上。
「公子莫要想了,不能。」
「……鬼醫。」這句之後沒有了下文。
少年盯著床榻上的人,他怔然在原地,原本要問什麼,因昏迷過去的人不知為何流淚,把他的話音全部堵了去。
做了什麼樣的噩夢,為此難過。
他在一旁看了一會,收回目光,隨即又伸出手,指尖碰到對方的眼皮,擦掉了那一抹淚痕。
「……何事如此惹你心憂。」
低低地一句,輕輕落在青年耳畔。
狸珠硬生生的被疼醒,他額頭出了一層冷汗。掌心不由得攥緊,喉嚨口發乾,眼睫掛上一層淚珠。
他睜眼便見白衣少年在他床頭,露出的部分纏繞紗布,眉眼深邃漆黑,艷麗的面容垂落,眼神之中有細碎的情緒拗動。
眼前人與記憶中牡丹花叢之中的少年重合,狸珠腦海里嗡地一聲,裹著紗布的手掌朝他伸過來。
修長的指尖骨節幾乎凸出來。
狸珠下意識地避開,「砰」地一聲,他凝聚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抬起手,把白衣少年伸出的手打偏。
他因為這個動作牽動傷口,修長的脖頸幾乎開裂,手掌撐在床邊,掌中冒出冷汗,低低地喘著氣。
如此狼狽姿態,狸珠不由得捏緊了被褥,髮絲在身側散落,他抽空打量四周,此地不見天日,不知此是何處。
……他為何沒有離開這裡。
身旁有目光投來,少年在他身側倏然開了口,「為什麼。」
少年只當眼前神使知曉了他邪祟的身份,才對他表現出如此厭惡。
四周浸繞著雪香,狸珠渾渾噩噩的試圖起身,只當身側邪祟欲要蠱惑他,他未曾理會對方。
方起身,他的肩側隨之被按住,被白衣少年生生的按了回去。
「………」白衣少年此刻心情不怎麼好,盯著狸珠道,「你如今傷勢未愈,要去哪裡。」
「不必擔心,我不會殺你。若要殺你,不必如此大費周折的救你。」
「………咳咳………咳……」狸珠喉嚨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察覺到一股熱流,此時撐著沒有暈過去,見面前人變了臉色。
……他不能死在這裡。
狸珠眼見眼前少年又變了副模樣,不知是何緣故,興許因為著急,容貌消失,在他面前變成原型,化成一團白色骷髏,在黑霧中消失了。
「鬼醫……你快看看他,他傷口又出血了。」
狸珠虛弱的閉上雙眼,耳邊能聽到兩人的對話,少年音色陰惻惻的,一直在他耳邊環繞。
「他見我便浮現厭惡之色,可是我嚇到了他?」
白衣少年在他耳側低語,狸珠原本撐著沒有昏過去,興許因為雪香環繞,溫柔地包圍著他,他陷入雪香之中閉上雙眼。
………
神山之上。
仙霧繚繞之間,此地是神殿所在之地,金烏浮現為此地鍍了一層聖光,蒼茫雲霧之間,瑤池從天而落,傾落人間成山川河流。
神殿之中白衣男子端坐,他容貌生的艷麗驚鴻,眉目顯聖,氣質冷淡矜克,因修為已通天境,已無人能窺見他容貌。
與凡世之中所鑄人間相相比,少了一份悲天憫人,多了幾分平靜疏離。
此地是他創造的極樂之地,凡世永生,人人信奉仙道正義,盡善盡美,由他在一日,此盛世永寧。
倏然,白衣男子睜開了雙眼。
眉目微垂,看向自己缺失的尾指。
他先天指骨缺失,於人間相時,曾四處尋落,執念引他道消,令他險些毀道心,他邃捨去紅塵凡念,得道飛升一統九州。
未曾想那攜帶殘念的指骨……竟以枯骨之相新生。
——憐君多歧路,復見此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