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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皇精神倒不錯,老遠就招手喚他:「韋卿,韋卿!」

  韋見素把手中雨傘交給高力士,方下跪參拜。太上皇伸手扶起,看了看他發冠笑道:「韋卿,一年不見,你怎麼長了這麼多白頭髮呀?」

  高力士也笑著插嘴道:「陛下只看見別人添了白髮,卻不知自己長得比別人還要多哩!」

  太上皇哈哈大笑:「你別說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看見韋見素身後的人,不禁感慨道:「只有吉卿還是青春年少,十多年來竟然一點都沒變。吉卿啊,你到底多少歲了?」

  菡玉想了想才回答:「臣今年三十有六。」

  「才三十六歲啊……」太上皇捻著鬍鬚,「還不到我一半年歲。」

  高力士接道:「臣比陛下小一歲,正好是三十六的兩倍。」

  太上皇對韋見素道:「咱們幾個老頭子,就數韋卿最年輕吧?」

  韋見素道:「臣比高將軍還要再小一歲,今年七十一。不過論起周歲來,還是夠吉少卿的兩倍大的。」三人俱望向菡玉,撫掌大笑,弄得菡玉也忍不住笑出來,只有陳玄禮側目看著路旁一直不言語。

  太上皇道:「不對,我記得玄禮好像不止比我小兩歲的。玄禮,你和韋卿誰大誰小?夠不夠吉卿的兩倍啊?」

  陳玄禮訕訕一笑,避而不答:「陛下,外頭雨冷風寒,快些進驛館裡頭去吧。」眼光從菡玉臉上一掃而過,她的笑容也不由淡了下去。

  韋見素縮了縮肩,打破沉寂道:「是啊,這天可真冷。」

  太上皇道:「韋卿,別看你年紀最小,身子骨還不如我們兩個老的呢。我們倆走了這一路,渾身都熱騰騰的冒汗哩。」

  韋見素道:「陛下年輕時練過武帶過兵,如今老當益壯,臣一介文官,每日除了躺著就是坐著,身板當然沒法和陛下相比。」

  太上皇道:「年輕的時候啊,年輕的時候長安到成都這點路哪要走一個多月?當年誅韋後時,我從潞州潛回京師,也是足足兩千多里路,只用了五……」他伸出手掌比了比,又笑著縮回去,「算啦,好漢不提當年勇。」

  韋見素正待開口,菡玉卻率先搶道:「如果真換作陛下年輕時,就不需要走這兩千多里路了。」

  此話一出,韋見素和高力士都不作聲了。沉默了片刻,太上皇嘆道:「吉卿,百官中朕最無顏以對的,就是你了。」

  菡玉低頭一拜:「臣不敢。」

  太上皇接著說:「朕記得早在天寶六載,你便以天象向朕示警安祿山有反狀,朕不以為意,反增祿山兵力;天寶九載時,朕欲封安祿山為王,卿又進言力勸,朕不但不聽,還將你貶官;天寶十三載,卿與陳希烈等同請昭祿山入朝為相,朕卻惡卿忠言逆耳,聽信了楊昭讒言。卿入朝十年,向朕言祿山反意不知凡幾,朕沒有哪次是聽進去的。天下人皆知祿山必反,唯朕不覺,以致釀成今日之禍,朕悔之晚矣。」

  菡玉道:「亡羊補牢,未為晚也。如今聖人已收復兩京,安祿山身死,安慶緒兵敗亡匿,史思明、蔡希德等叛軍大將被我軍牢牢牽制,戰況初定,相信不用多久便可平亂,貞觀、開元盛世猶可期。」

  太上皇道:「我是不成啦,這個擔子得由皇帝、廣平他們來接了,只希望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天下太平的一日。」擺了擺手,側耳聽了一陣,問菡玉等三人:「你們可有聽到駝鈴聲?」

  高力士道:「蜀地哪會有駱駝?」

  上亭驛依山而建,突出於山石之外。菡玉往驛館屋舍望去,只見山腰上一座閣樓,四方檐角都掛了一溜銅鈴,被風吹得叮噹作響,便說:「陛下,那是檐下鈴動。」

  太上皇又問:「那你們可知那鈴聲所語為何?」

  韋見素和高力士相視一眼,都搖搖頭。太上皇自嘲道:「它們是在說:三郎郎當!」

  一時其餘三人都沉默不言。太上皇又問韋見素:「韋卿,這個驛站叫什麼名字?」

  韋見素答道:「因地處上亭鋪,故名上亭驛。」

  太上皇道:「朕給它改個名字,叫郎當驛。以後不管誰走到這兒,都叫他知道有個郎當的皇帝也來過這裡,叫他莫學我,自己郎當也就罷了,切莫郎當別人、郎當天下!」

  高力士忍不住喊道:「陛下!……」

  太上皇卻揮手制止他,說:「外頭確實有些冷,天也暗了,咱們進驛站去吧。」

  一一•月膧

  太上皇和高力士都已年過七旬,體力大不如前,從上亭驛出發後,行程便比原來慢了許多。好不容易出了蜀地,道路平坦了,陳玄禮卻突然發起病來,連馬都騎不了,只能躺臥在車內。來時只走了十多天的路程,回去花了將近兩倍時間。

  十一月廿二,太上皇一行抵達鳳翔。每隔幾日都有驛路信使往來傳遞,皇帝此時也得到了消息,派兵前來迎接。恰逢陳玄禮病重,太上皇便在鳳翔滯留了一日。

  鳳翔還保留著皇帝當初的行宮,太上皇便下榻此處,一牆之隔就是原先的武庫,現在改作了郡庫。菡玉早上起來,就看到韋見素和副將帶領一隊士兵往郡庫而去,人人都把甲冑脫了和兵器一起拿在手裡。菡玉心下疑惑,追上去問:「少師,你這是去做什麼?」

  韋見素道:「是上皇吩咐的,要將士們卸甲歸入郡庫。這事本該陳將軍安排,他身體不豫,我只好越俎代庖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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