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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祿山自居洛陽禁苑,只派心腹大將孫孝哲帶兵入長安。孫孝哲受安祿山寵信,好專權用事,又性情豪侈果於殺戮,連自己的將領十分畏懼。攻入長安後,大肆搜捕唐室朝臣及其家眷,迫降不成便加屠戮。王侯將相隨上皇車架扈從至蜀而家眷留長安者,誅及嬰孩。先前安祿山之子安慶宗在京為質子,安祿山反後被上皇斬首,安祿山心懷怨恨,便命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駙馬、王妃、皇孫等於崇仁坊街市,剜心示眾。以前與安祿山不協者如高力士、楊昭黨羽,也被安祿山一併殺了泄憤,足有百餘人,血流滿街。

  長安市民雖未遭屠戮,卻也飽受鐵蹄蹂躪。安祿山聽說長安城陷時百姓乘亂盜竊府庫和王公家中財物,命部下大索三日,連百姓原來的私財也一併掠奪。又令府縣官吏嚴加盤查審訊,銖兩必究,更行株連之舉,民間騷然,更思唐室。

  自新帝去馬嵬北上,民間相傳太子北上集兵要回來收復長安,日夜翹首盼望,時常群聚望北驚呼:「太子大軍來了!」喊完便全都跑散,叛軍始終抓不到造事者。時日一久,駐守長安的叛軍深以為懼,見北方沙塵揚起就以為是太子率兵來襲,惶惶不可終日。

  京畿道各處地方豪傑也紛紛舉起義旗響應官軍,鎮壓後復起,相繼不絕。起初只是京畿道各州縣,聲勢高漲之後,西面的隴州、岐州也紛紛響應,長安西門以外幾乎全變成了戰場。叛軍所能控制的地區,南不出武關,北不過雲陽,西不越武功,只有長安周圍方圓兩三百里的地方,江淮等地的奏疏貢物都從襄陽取道上津至扶風,再分別送往靈武和蜀中,一路暢通,賊不能奪。

  九月廿五日,韋見素一行抵達順化,皇帝也到了。韋見素等從西而來,到順化西城門外時,城門口已經有人在等候迎接了。遠遠看到帶頭的是一名將領,身穿普通的鐵甲,面白無髯,應還年少,看不清面目。崔渙不由皺起眉頭:「寶冊為傳國之證,等同江山社稷,怎麼就派個行伍小兒來迎接?」

  韋見素打個圓場:「如今是非常時期,順化不比上京,朝臣都未齊集,一切從簡了。」

  片刻後行至城下,那名年輕將領已迎出城來,但見英姿勃發,一身朝氣,至多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崔渙以前是巴西太守,並不認得此人,韋見素房琯二人在京日久,認出他是皇帝第三子建寧王李倓。韋見素方才見皇帝只派一位低的年輕武將來迎接倒不覺得詫異,此刻認出是建寧王,反倒心裡打個突。

  月前靈武使者至蜀,就曾提到過皇帝北行路上屢逢強盜,建寧王自選驍勇之士居皇帝前後,血戰衛護皇帝,一路巧計制勝無數,有元帥之才。上皇聞之欣悅,贊建寧王才略過人,勇孝可嘉,特加賞賜。新帝初登大寶,尚未冊立太子,皇子們都還是原來為皇孫時的封號,但將來總會正名。立太子向來立長不立賢,太子的首要人選自然是長子廣平王李俶。皇帝若只派朝臣來迎接傳國寶器也就罷了,既然命皇子親迎,卻不是廣平王,不能不令人疑惑。

  韋見素正尋思,建寧王已走到近前,對三人抱拳道:「三位相公遠來辛苦,陛下鑾輿及百官尚在城北五里之外,未及親迎,我率前鋒先至順化,陛下因命我先來接三位相公去館驛。」

  韋房二人對他行了禮,口稱「大王」,崔渙才知道眼前這年輕人是名皇子,連忙跟著行禮。建寧王先詢問上皇近況,寒暄一陣,才問:「不知寶冊何在?一路安然否?」

  韋見素指了指身後最富麗的那輛馬車:「寶冊就奉在車上,托天公庇佑,總算沒出什麼岔子。我們可是提心弔膽了一路,現在交到大王手裡,終於可以把心放回去了。」

  建寧王連忙擺手:「不不,只因陛下來不及趕到,才命我先行前來迎接三位相公,不過是充個引路人罷了。寶冊還是由三位相公持奉,待見了陛下再行交接。」遙遙對著供奉寶冊的馬車拜了一拜,又命自己部下到車隊四周保護,領韋見素一行人入城去。

  因傳國寶冊事關重大,韋見素等人未住館驛,安置在禁中。順化只是一郡,所謂禁苑也是太守府臨時擴建而成,方圓不過數百畝,屋舍簡陋,比長安宮室不知差了多少。三人安頓好後稍息片刻,聽聞皇帝也入城了,便一同前去迎見,授予寶冊。

  三人走到庭中,正逢皇帝步入禁苑大門,身後宮人扈從僅十餘人。皇帝身旁另有一人與他並行,卻是穿的一身素白布衣,一眾紫衣緋衣的官員反而落在後面。崔渙不由疑惑,轉過臉來看韋見素。韋見素也不明就裡,低聲問一旁的侍衛:「陛下身旁那人是誰?」

  侍衛看了看,答道:「您說穿白衣服的那個嗎?那是山人。」

  「山人?」

  侍衛道:「就是李泌李長源先生,聽說他以前是山中隱士。」

  崔渙和房琯都未聽說過,便問韋見素:「韋相公可認識這位李先生?」

  韋見素道:「我也只有耳聞。據說他本是京兆人士,稚齡便以才學聰敏而著聞,開元十六年時得上皇召見,方年七歲。當時上皇正與燕國公弈棋,燕國公出題試他,請賦『方圓動靜』。燕國公先作一例,曰:『方若棋盤,圓若棋子,動若棋生,靜若棋死。』李泌答:『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燕國公以為奇童。上皇因使之與忠王游,即今上。陛下剛被冊為太子時,上皇欲加李泌官職,被他謝絕,一直與太子為布衣之交,太子稱其『先生』。後歸隱衡山,便無音訊,算來已有十五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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