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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昌轉身叫起車夫道:「咱們到東邊的景風門去等候。」從南面大門出,繞了一大圈,來到景風門外,那兩人也才緩緩步行至此。楊昌仍是候在牆根下,他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天色又昏暗,吉少卿也未留意他。

  二人駐足在門前,吉少卿似乎不願多留,急著要走,侍郎卻抓住他傘柄不放。就聽吉少卿不耐道:「楊侍郎,下官就住街對面的崇仁坊,幾步路就到了。侍郎離家還遠,這把傘就送給侍郎好了。」鬆開手便往雨里沖。

  侍郎一把拉住他袖子:「少卿如此美意,下官卻之不恭,多謝了。既然少卿只剩一小段路,那不如讓下官送少卿到家門,免得淋雨。」

  吉少卿只想甩開他,侍郎卻硬拉著他的手不放,兩人拉拉扯扯地往街對面而去,看得楊昌兩眼發直。他原以為侍郎是想借這段同路與那吉少卿商量什麼事,不想竟是如此光景。

  疾風又起,颳得細密雨絲滿天亂舞。楊昌一不小心,斗笠叫風吹跑了,追了老遠才追上。那邊侍郎也慢慢地踱著步子回來,手裡擺弄著吉少卿的傘,模樣很是閒適。楊昌剛想提醒他風大,傘莫亂晃,就見一陣狂風襲來,把那傘吹得脫手飛去,在泥水裡打了好幾個滾,碰到了牆根才停下。

  楊昌急忙掏出傘上去為他遮雨,他卻跑開去追那飛走的傘。楊昌緊跟著他,只見他不顧滿地泥水,蹲下身去捧著那折斷了傘骨的破傘,滿面懊悔痛惜,好似摔壞的不是一把尋常的油紙傘,而是價值千金的珍寶。

  楊昌沉默半晌,低聲道:「侍郎,可以修好的。」

  侍郎轉過頭來看著他。楊昌繼續道:「只是折斷了一根傘骨,換上新的就能修復。」

  侍郎沉聲問:「能和原來一模一樣麼?」

  「只要用料一致,一樣的傘架形狀,應是分辨不出來的。」楊昌看了一眼折斷的傘骨,「不過這把傘用的是紫竹傘骨,紫竹產於南方濕熱之地,長安不一定有……」

  侍郎道:「那從南方運一些過來不就成了!」

  只是一把傘而已……楊昌心說,口中只道:「是。」將那破了的傘仔細理順收好,包進蓑衣里,另一手撐起傘:「侍郎,雨大了,請上車罷。」招呼車夫移過馬車來。

  侍郎上了車坐定,楊昌已把破傘擦乾淨了,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他接過去放在膝上,楊昌正欲關上車門,被他阻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楊昌低下頭去:「回侍郎,小人名叫……楊昌。」

  今年立春早,剛過年沒幾天,東風送暖,將一冬的冰雪吹散成如酥小雨。一早侍郎奉詔入宮,天色就有些陰沉。楊昌擔心要下雨,帶上了傘。侍郎見他手中雨傘,忽然問道:「那把傘修好了沒?」

  楊昌回道:「昨日已依侍郎的吩咐修好,只是選出來的那根紫竹顏色仍偏黑,比原來的略深。」吉少卿那把傘的傘骨實在少見,從南方運來的幾十車紫竹,都找不到一根顏色和它一樣的。

  侍郎道:「拿過來我看看。」

  楊昌去取了傘來。那把摔斷了的傘如今已修補完好,收在錦匣里。侍郎拿出來看了看,道:「只能這樣了,帶著罷。」

  楊昌接過傘欲收回匣中,被他阻止:「盒子不用帶了。」

  楊昌點頭應下,將兩把傘都拿在手裡。帶出去自然是要還給吉少卿的,一把普通的油紙傘還用錦匣裝著,是太刻意了。

  到了宮門外,侍郎下車步行入宮。楊昌遣走車夫護衛,自己卻在宮門口等著。過了約摸一個時辰,果真下起零星小雨來。他撐開自己的傘,那把紫竹傘仍抱在懷裡。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侍郎才出來,果然與吉少卿一起,衣帽上都淋了一些細雨。楊昌連忙迎上去,侍郎拿過紫竹傘,對吉少卿笑道:「上次借了少卿的傘,擱在角落裡都忘了,如今才歸還,少卿恕罪。」

  吉少卿的態度仍是不太友善,接過傘道:「侍郎不必客氣。」

  侍郎道:「好在是完璧歸趙了。」見吉少卿撐開了傘,順勢趨到他傘下。吉少卿臉色一變,退後了一步。

  侍郎立定不動,盯著吉少卿道:「少卿如此見外呀。」

  吉少卿瞥了楊昌一眼,道:「下官不敢,只是覺得……這傘有些古怪。」

  侍郎眉毛輕挑。楊昌自己也吃了一驚,這吉少卿好敏銳的眼力!他特地請了制傘的能匠,完全照著原來的樣子修復,新傘骨也仔細打磨,看上去像用了許久一般。除了顏色,那根傘骨和其他的無半點不同,雨天天色又昏暗,他剛拿到手裡這一會兒,居然就看出來了?

  侍郎問:「一把傘而已,哪裡古怪?」

  吉少卿卻不答,反說起其他事來:「方才陛下賜給東平郡王的那張三丈胡床,雖是紫色,卻不像紫檀木啊。」

  侍郎道:「少卿好眼力,的確不是紫檀木,乃是紫竹所制。陛下以往器物愛金銀珠玉,最近對這些雅致之物起了興趣,就怕東平郡王不識陛下雅趣,嫌它寒酸了。」

  吉少卿道:「紫竹產於南方濕熱之地,運送到長安,想必所費也不低。」

  侍郎道:「竹木易儲,從水路運來,運費倒不昂貴。」

  吉少卿冷笑一聲:「船運是不昂貴,但行速緩慢。陛下突然起興,哪等得那許多個月。輕車快馬,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侍郎道:「若為陛下一時興致,自在長安城內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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