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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快點離開啊!」

  「陛下說要在這裡歇腳,我也沒有辦法。」他扶著她雙肩軟語勸哄,「在這裡停留一個時辰就走,不會有事的,我自有打算。你身子不舒服,到驛站裡頭去歇著罷。」

  她揪住他衣襟,胡亂搖著頭:「相爺,我們走吧,就我們兩個,不要管別人了。」

  他凝眉道:「不行,現在一走,就什麼都沒了。」

  「你不是還有我麼?」

  他緊鎖眉頭,看著她不說話。

  她看他半晌,失聲笑了出來:「說來說去,到底還是自己的身家利益最重要。」

  「玉兒,我……」他幾乎就要說出來,終究還是忍住,「馬嵬驛是我葬身之地,我偏不信這個邪。你現在怎麼想我都好,等過了這兩天,我再解釋給你聽。」叫過侍女來,將她扶到驛站中去休息。

  給她安排的是一個單獨的房間,整潔乾淨,被褥鬆軟,各種物品一應俱全,旅途中應算十分難得了。侍女悄悄告訴她:「這是相爺特地安排的,連公主們都沒有這樣好的地方呢!」伺候她躺下,不一會兒又拿了一包胡餅過來,說:「這是相爺剛弄來的。午飯還沒有著落,少尹要是餓了,就先吃個餅墊一墊。少尹有事就叫一聲,婢子在外頭伺候。」說完帶上門出去了。不一會兒有人到門前來支使那侍女,把她支走了,菡玉也沒有在意。

  侍女把餅放在床頭,菡玉哪裡吃得下去,隨手一推,布包縫隙里卻漏出許多餅屑來,撒了床邊一條。她起身拍淨床鋪,拎著餅想扔到桌上去,忽然聽到隔壁有人模模糊糊喊了一句,好像是「楊昭這廝」。她不由豎起耳朵貼到牆板上去聽,那邊的聲音卻又低了下去,聽不清楚了。

  她推開門看了看,驛庭中空無一人,連守衛的禁軍都不見人影。她這下確定隔壁那些人是在密議,貓著腰偷偷趨到窗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緊緊攥住手裡的布包。

  屋內一人低聲道:「殿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殿下猶豫不決,等到了劍南,可就是插翅也難飛了。」正是龍武大將軍陳玄禮。

  另一個尖細的嗓音道:「是啊殿下,劍南是楊昭領地,全都是安排的他的親信。強龍難壓地頭蛇,到了他的地盤上,殿下更無出頭之日。」殿下不應,他又道:「這幸蜀之計也是他提出的,我看他是早有預謀,把陛下騙到劍南去,想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昨天下午殿下也看到了,他竟然敢搶到陛下前頭去,當著眾人的面和那什麼吉少尹摟摟抱抱,哪裡還把陛下放在眼裡?現在就如此放肆,到了劍南還得了?他和安祿山,說不定也是早就串通好的,一個公然叛亂,一個在朝為內應,想瓜分李氏江山!不然他怎麼會誆騙陛下把哥舒將軍二十萬大軍推出潼關去送死,又唆使陛下棄西京百年基業於不顧,遠去西蜀?準是想自己占地為王,和安祿山劃地而治!」

  殿下猶豫道:「楊昭的確罪該萬死,但是咱們也不能輕舉妄動……」聽那聲音,赫然是東宮太子。

  陳玄禮道:「杜乾運一死,左右驍衛副將就都反正,楊昭還不知曉。現在他手下只有金吾衛那兩千人不到,不過是充門面的花架子,不足為懼。」

  太子道:「咱們加上左右驍衛也只有兩千人,其他都掌管在驃騎大將軍手裡。」

  陳玄禮道:「高將軍已經答應不會插手此事,但作壁上觀。」

  太子道:「就怕高力士不是真心。他跟隨陛下幾十年,對陛下忠心耿耿……」

  陳玄禮道:「陛下春秋已高,早晚是要傳位給殿下的。況且如今逆胡犯闕,以陛下花甲之齡,根本不可能再擔起光復山河之任,還是要靠殿下。這些高力士都明白。」

  太子道:「安祿山起兵之始就把矛頭指向楊昭,咱們除去楊昭,斷了安祿山的口實,不是把鋒芒引向自己。以咱們現在的實力,對付楊昭或可,但與安祿山相比,還不值一提。」

  陳玄禮道:「殿下也知楊昭只是安祿山的口實。安祿山造反是想奪位,自己稱帝,楊昭在與不在,他要奪的都是李氏江山。況且安祿山以誅楊昭之名而反,天下人莫不對其切齒痛恨,咱們殺了他正是順應民心。至於兵力,殺了楊昭之後,殿下便可自行決定去向,屆時往河西、朔方都有軍隊擁護。」

  那尖細嗓門也道:「對對,王將軍已去河西隴右招兵,日後都是殿下助力。」

  菡玉這回聽出來了,這尖細嗓門是東宮的宦官李輔國。她忽然想起,在恆陽見到的那個和王思禮副將一起遊說郭李請誅楊昭的內侍,她當時就覺得面熟,好像以前在宮裡見過,但沒有想起來。現在才回憶起,那人是李輔國的徒弟。

  她霎那間全都明白了。他說,兵變從來都是奪權的手段;還說,正是因為爭不過他,所以才要他死。太子,卻原來是太子。他當了十八年的太子,從青年當到鬢生華髮,一直深居禁中韜光養晦,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有那麼多人幫著他,哥舒翰、王思禮、陳玄禮、李輔國、高力士、左右驍衛的副將,也許還有皇帝。他們都要他死,就像二師兄說的,這天底下有幾個人不恨他、不想他死?

  難怪他要逼哥舒翰出關,難怪他要倡幸蜀之策。他已經覺察到了,皇帝開始猜疑他,未來的皇帝暗中謀劃除掉他,所以他把潼關、西京拱手讓給安祿山,拖著整個李唐皇室給他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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