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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嘆道:「我不會介意的。」

  「原來在相爺眼中菡玉是這般功利,只有要相爺幫忙的時候才會來假意討好。」她放開他站起身,「我去叫大夫進來。」

  「玉兒……」他一抬手拉住她,大約是牽到了傷口,痛呼一聲。

  「相爺!你、你別動!」她以為自己傷到了他,頓時慌了,回身又蹲下,捧著他胳膊的雙手卻不敢立即放下來,「你別動,慢慢來。這樣疼不疼?」

  他搖搖頭,臉上卻在笑著:「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他越是這樣說,她越以為他是在強忍,心中又悔又憐,動作更柔。待到拆開紗布,只見一道三四寸長、半寸寬的傷口斜貫小臂,已經結了痂,並未裂開出血,看起來並不深,只是那血痂泛著微微的青綠色,燭光下看來有幾分瘮人。

  她的聲音微顫:「刀上有毒?!」

  他本以為她看到之後會惱怒,誰知她如此緊張,竟是關心則亂,不由心下大動,生生忍住,軟語道:「已經內服過解毒藥了,刀口上沾的一點餘毒不妨事的。」

  「這血痂里都有毒,就怕萬一再滲到血脈中去。大夫確認沒事麼?」

  他盯著她憂心的面容,心中頓時溢滿柔情,輕聲問:「玉兒,你不惱我?」

  她抬起頭:「我惱你什麼?」

  「惱我……騙你。」

  她疑惑道:「騙我?相爺瞞了我什麼事?」突然臉色大變,「難道這毒……」

  他連忙撇清:「不是不是,你別亂猜。」

  「那是什麼事?」

  他不知該如何說起,想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人人都說我驕橫跋扈,卻不知其實我骨子裡這般不自信。」

  她凝眉不知所以。他許久才止住笑,指了指藥箱:「沒事沒事,換藥罷。」

  她無奈地瞪他一眼,拿起大夫剛剛放在一邊的藥膏,又拎過藥箱來翻了翻:「只敷這一種藥麼?有沒有其它外用的解毒藥?」

  「這盒藥膏是多種藥材調配好的,只用它便可。箱子裡有一個白瓷罐子,每次都是用裡頭的藥水洗了傷口再敷藥。這藥不能直接塗在傷口上,需先敷一層紗布。」

  「我知道,這些事我以前常做。」她先盥了手,取過那白瓷罐子,用淨布蘸了藥水為他清洗傷口。一下一下輕輕點拭,若即若離的清涼觸覺,竟毫無不適之感。

  「以前常做?你以前行過醫?」

  她笑道:「也不能算行醫,只是經常幫人處理外傷,治病我可不會。我沒學過岐黃之術,久病成醫無師自通而已。」

  他眉毛一挑:「久病成醫?」

  她洗完了傷口,放下瓷罐去拿紗布。「以前在外行走,受傷是家常便飯,醫館可不是隨處都有,只能買些藥帶在身上,自己胡亂擺弄多了也就熟悉了。尤其到後來城池鎮甸都毀了,往往幾百里也看不到一個人,什麼都要自己來。那時我經常闖入店鋪人家,隨意拿別人的財物,就像山賊匪寇一般,如入無人之境,」她玩笑似的說著從前經歷,笑容里卻掩不住苦澀,「因為滿城都沒有人了。」

  他這才明白她說的以前其實是以後,她還是小玉的那段時間。他輕聲問:「是因為戰亂?」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歸根究底是因為戰亂。」

  他沉默片刻,才問:「玉兒,六年後究竟是何境況?」

  她不答反問:「相爺,如今長安城內有多少人?」

  他想了一想:「不下百萬。」

  「那如果長安城裡一個活人也沒有,只有一百萬具屍體,相爺說那是什麼境況?」

  他微微吃驚:「安祿山竟如此兇殘,將長安百萬之眾全部屠戮?他造反是想自己稱帝,把京師屠城,他不想坐這江山了?」

  她只是搖頭:「安祿山沒有屠城,他自己也是死於非命。」

  他略有些明白。安祿山手下胡人居多,不若漢人從小受禮儀教化有三綱五常尊卑觀念。安祿山自己犯上造反,便是給他下屬帶了個壞頭,可以想見日後必是一團糟亂。他看她愁眉不展,有些後悔自己說這話題讓她想起從前遭遇,便岔開話道:「玉兒,別發呆了,再不給我包上,紗布上那藥膏都該結成塊了。」

  菡玉回過神,把藥膏在紗布上塗勻了,再覆上一層,就著他臂上傷口裹住,照原來的樣子用繃帶一圈圈纏緊,一邊緩緩道:「相爺,我今日從潼關經過,看到左驍衛大將軍杜乾運……」

  「被哥舒翰藉故斬首,前日我就知道了。」他皺起眉,「是我一時大意,杜乾運手下一萬兵力被他釜底抽薪,現在索性連杜乾運自己也送了命。」

  她沉默片刻,才遲疑道:「相爺,那刺客……」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我仔細盤查過了,沒有人指使,完全是私怨。玉兒,你可還記得吳茵兒?」

  她垂下眼點了點頭。吳茵兒是她第一次刺殺安祿山失敗後,被楊昭栽贓頂罪的驛館侍女。

  「這回的刺客就是吳茵兒以前的未婚夫婿。他倆雖然因為吳茵兒被安祿山霸占而退了親,這刺客對她還是念念不忘。前日我從他家附近經過,身邊扈從不多,被他撞見,便趁機持刀刺了我。」

  她心下愧疚,又不知該道謝還是該致歉,片刻之後方道:「這刺客也是個痴人,退了婚的女子,都九年了,還這般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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