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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連聲道:「右相來得正好,快來幫朕勸勸太子,叫他打消上戰場的念頭。戰場豈同兒戲,太子自幼長于禁中,不識兵戈,怎能赴沙場涉險。」

  太子道:「陛下愛護臣,不忍臣赴險,臣又怎忍陛下受此勞卒?兒子正當盛年,苟安於內庭,卻叫父親去戰場殺敵,是大不孝也!」

  皇帝道:「朕明白你一片孝心,正因你年富力強,才讓你留守後方,擔監國之大任,也趁此機會讓你歷練一番。待朕凱旋歸來,天下大定,便將帝位禪讓於你,安享天倫。」

  太子大驚:「陛下,這如何使得?陛下在位近五十載,政績斐然世代昌盛,如今天命人心皆歸陛下,陛下竟要棄臣等而去麼?」

  皇帝嘆道:「朕廿八歲初登大寶,歷經四十餘載,而今已是古稀殘年,精力不濟,倦於憂勤。去年秋天朕便有意傳位太子,又逢水旱相繼,朕不欲以災禍遺子孫,想等豐年再行內禪。不料逆胡橫發,為害猶勝災沴。朕種下的因,自當由朕去平這惡果,將一個太平天下傳到子孫手裡,方可高枕無憂。」

  太子泫然欲泣:「陛下拳拳之意,臣受之有愧。臣生於皇家,碌碌無為,虛長這些年歲,還不若尋常百姓家,可以日日侍奉父母近側。」說著說著,兩行眼淚便當真流了下來。

  皇帝連連嘆氣,無奈地瞥了楊昭一眼。楊昭便上前來,踱至太子身旁,長聲道:「陛下春暉愛日,太子孝心可鑑,讓微臣又是感懷,又是汗顏。平亂安邦本就是我們武將文臣的份內之事,做臣子的未盡其責,卻讓陛下太子憂心傷神。微臣只恨自己當日從了文職,若一直在軍中效力,此刻必能解陛下、太子之憂了。」

  皇帝道:「右相何須自責。卿若屈居行伍之中,哪能像現今這般一展長才,輔弼天子佐治朝綱。行軍打仗自有武人擔當,我大唐十道節度,駐兵數十萬,還怕沒有將帥良才?」

  楊昭接道:「陛下所言極是,軍中人才輩出,臣若投身行伍,怕只能當一名小小兵卒。如此陛下與太子都無須憂慮了,更不必以萬乘之尊、千金之體犯涉險境。」

  皇帝聽他這話,並未立即反駁,而是蹙眉思量,頓了一頓,正要開口,就聽殿外傳來喧譁之聲,間雜女子泣訴。楊昭心下明白是貴妃到了,加之皇帝反應,讓他心頭一塊大石也八分著了地。

  皇帝聽聞貴妃突然離開後宮來這前殿,連忙迎出去,見著貴妃模樣,更是吃驚。貴妃不僅一身縞素,簪飾全無妝面盡毀,泣涕伏於階下,還捧了一抔黃土灑在面前,額抵黃土,芙蓉玉面淚痕斑斑,又沾了些許粉塵,煞是可憐。黃土為殯葬之兆,大不吉之物,皇帝不免大驚失色,蹲下扶著貴妃雙手連問:「妃子快快起來!這是何故?」

  貴妃不肯起來,叩首不止,泣道:「臣妾聽聞陛下降御駕親征,以萬乘之尊臨凶危之地。臣妾受陛下恩情隆重,豈忍遠離左右,讓陛下獨去那兵凶之境?只恨臣妾身為女子,不能隨行軍中,寧可碎首階前,化為塵土,時刻伴隨陛下,好過千里相隔,只得日日倚門望盼,擔驚受怕!」說到傷心動情處,珠淚漣漣,宛若梨花帶雨,看得皇帝心疼不已,當即道:「妃子愛朕護朕之心,眾卿的心意,朕也都明白。罷了罷了,朕也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了,老驥伏櫪,也不過空有千里之志,哪還能像年輕後輩一樣建功立業、沙場揚威呢?」

  貴妃這才破涕為笑,太子、宰相都道:「陛下保重聖躬,方為社稷之福,幸甚!」

  皇帝蹙眉道:「可是東都失利,損失慘重,士氣低迷,朕若不親征,誰可擔此重任,力挽狂瀾反敗為勝呢?」

  楊昭上前道:「封將軍雖失利,尚有高副元帥在後,退據潼關之險,暫時無憂。」

  不提倒好,一提高封二人皇帝便一肚子氣,怒道:「封常清大言不慚,失落東都,高仙芝更是不戰而敗,將朕的大好江山拱手讓人!此二人徒具盛名,不提也罷!」

  楊昭遲疑道:「可如今戰事危急,士氣本就不振,若此時更換前線主將,只怕人心更要不穩……」

  皇帝還不至於氣昏頭,怒意稍平,冷冷道:「要不是為大局著想,又念在高封素有戰功,是我社稷功臣,這失地之責豈能不究!這回先記著,容他二人將功補過。」

  楊昭道:「如此甚好,高封二位將軍存著將功補過之心,必能振奮意氣,力挫強敵重豎軍威。臣昨日去拜訪西平郡王,見他仍抱病在床,還擔心高封之後一時難尋能與安祿山匹敵之大將呢。」

  皇帝聽他提起,便問:「哥舒近況如何,仍未風疾所擾麼?」

  楊昭道:「郡王風疾已近痊癒了,只是他雖臥病榻也心懷國事,聽聞洛陽敗績,氣急攻心,又險些復發。如今只有些氣淤之症,休養幾日便無大礙。」

  皇帝點點頭:「希望他早些痊癒才好,唉。」回頭攬起貴妃,同回內苑。

  所謂親征之事,剛開個頭便就此作罷了。皇帝又命宮人重為貴妃整妝,並於當晚設宴,令韓國、虢國夫人都來相陪,為貴妃消愁解悶。

  至此自然沒他的事了,楊昭尋了個藉口退下,獨自出宮回省院去。臘月的天氣已極是寒冷,興慶宮的花園裡處處可見前日的殘雪痕跡。河裡早結了冰,一直凍到河底,橋上的白玉欄杆也凍得像冰柱一般,靠近了只覺噝噝的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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