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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靜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僵在半空。韋見素也覺得尷尬,打個馬虎,急急忙忙走了。

  最近同僚之間流傳的一些風言風語,她也略有耳聞。李林甫舊部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她以前和李林甫交往甚密,也沒有幫楊昭做過什麼事,他卻毫不追究,反而破格提升,收在身邊擔任要職,形影不離。這其中原因不由讓人猜度疑惑,猜著猜著便什麼樣的說法都有了。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大約就是吉郎中生得唇紅齒白貌賽潘安,令右相起了斷袖分桃之思,兩人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云云。

  她看著韋見素匆匆離去的身影,本準備去都堂的,也改了主意,轉身往別處去了。

  午間休息,在公廚中用飯,蓮靜從楊昭身邊經過,他突然叫住她問:「怎麼一上午都沒見你?」

  她恭敬地回答:「都堂內唱注選人,事關重大,下官不敢冒昧。」

  他皺起眉:「你是文部郎中,怎能不到場?」

  她譏諷道:「兩個侍郎跑腿打下手還不夠麼?」

  他臉色一沉,手裡筷子往桌上一拍。這一拍滿桌的人都嚇得抬起頭來,見吉郎中站在右相身邊,右相一臉惱怒,都識趣地低頭吃飯,只當沒有看見。

  蓮靜看大家的神色怪異,偏還不能為自己辯解,氣得扭過頭去。楊昭道:「你過去吃飯罷,下午別再缺席。」

  下午的兩個時辰當真比兩天、兩年還難熬。文部侍郎韋見素、張倚跑腿打雜,她這個郎中卻坐在右相身邊勾畫書記。偶爾他還會問她意見,只要她說一句某個仕子的優點,即予以錄用;而她若略加批判,就立刻划去。在旁人眼中,無疑是他將要提拔重用她的訊號,連左相陳希烈都對她笑臉相迎。但她自己明白他的用意。數人之後,她再也不敢多言。

  好不容易捱過了一下午,到未正二刻就全部唱注完畢。楊昭道:「今日左相、給事中都在座,就等於已通過門下省的審核了。」他所定下的名闕也就成了最後的結果。以往吏部選人,三注三唱,再送與門下省審查,從春至夏方能完畢,這回卻僅用了一天。所謂唱注只是走個過場,名單早就私下定好了,當然迅速。

  蓮靜走出尚書省院大門,正碰到楊昭也站在門口不遠處,與京兆尹鮮于仲通一起。看她經過,他揮手道:「你等一等。」

  蓮靜站住,他卻回過頭去和鮮于仲通說話。鮮于仲通不斷點頭,一邊指揮手底下的官差和民夫抬過一塊大石碑來。那碑足有兩人多高,潔白如玉,花紋繁複,美輪美奐。

  蓮靜疑惑,心想尚書省大門口,京兆尹抬石碑來做什麼。走近去一看那碑上文字,臉都快氣歪了。她還以為是刻碑記錄什麼重要的大事,誰知滿篇都是那鮮于仲通對楊昭的阿諛諂媚之辭,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古往今來的宰相第一人。這鮮于仲通原先在楊昭潦倒時曾資助過他,楊昭得勢後提拔他做劍南節度使,挑起了南詔叛亂,連吃敗仗,這會兒混了個京兆尹的官職,在楊昭眼皮子底下,不去履行他京兆尹的職責,就知道拍馬奉承,連刻碑立頌的事兒都想出來了。

  鮮于仲通指著碑上幾處文字對楊昭道:「相爺,下官撰寫的頌詞,陛下還親自改定了幾個字,您看,就是這幾個。」一一指給楊昭看,「陛下果然是文採風流,令我等臣子望塵莫及,您看這幾個字改得多精妙啊!」

  楊昭笑道:「是極是極。」轉過頭來看著蓮靜。

  蓮靜氣不打一處來,譏諷道:「既然是陛下親自改定的字,又如此精妙,猶如畫龍點睛,怎麼能與旁的字一樣對待呢?我看不如用金粉把這幾個字填上,好讓旁人也知道這幾個字可是陛下御筆親題,非同凡響!」

  誰知那鮮于仲通竟一拍掌道:「吉郎中說得太對了,一語驚醒夢中人,下官怎麼就沒想到呢!」又對官差指揮道:「聽到沒有,就依吉郎中所言,讓石匠把陛下改過的那幾個字用金粉填上!」

  蓮靜氣得臉色鐵青,拂袖而去。楊昭忍住笑叫她:「菡玉,你去哪裡?」

  她停住腳步回道:「天色還早,我去御史台那邊。」她還兼著監察御史的職位,最近一直在文部,已經許久不去理事了。

  「別去了,跟我回家。」

  她一愣,他已走到門口,正欲上車,見她不動,催促道:「快點過來。」

  她看他一眼,低了頭跟他上車去。這時正好有兩名文部的官員出來,看到他們倆一同上車,交頭接耳地指指點點。楊昭走在前面沒有看見,蓮靜硬著頭皮鑽進車廂里,甩手把帘子重重扯下。

  兩人默默地並排坐著,只聽到馬車轆轆落落的晃動聲。半晌,他才緩緩道:「以後御史台那邊就別去了。」

  她乖順地低頭回答:「是。下官明日就遞表請辭,全力料理文部事宜,輔助相爺。」

  「不用,那職位你還留著。」他的語氣輕緩,「留著,但不去了。」

  她咬著牙:「下官遵命。」

  他又道:「還有,你一個女兒家住在六部的公舍中,人多耳雜頗多不便。我家裡的客舍正好還有幾間房子空著,你以後就搬過去住罷,行事也方便,如何?」

  她低頭拜謝:「多謝相爺體恤,下官這就去收拾行裝。」

  他制止道:「我已經派人去把你的東西全都搬過來了。」想想又補上一句:「是可靠的人,不會出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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