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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弗再見到的,是一個毫不掩飾對自己惡意的李維。

  他只知道哭著叫哥哥,然而他的哥哥李維被捆在凳子上,面部猙獰,嘴角帶著扭曲的笑意低吼叫囂:「你們殺了他呀,省得有人跟我分財產。殺了他,殺了他!」

  昏暗的倉庫里塵土飛揚,不多時一群李維的同夥找來了,一片混亂中,李弗蜷縮在角落裡,他的哥哥不知從哪個角落爬了過來,腹部血流不止,臉上鮮血和鼻涕眼淚全都糊在一起,他卻不管不顧,殺紅了眼,顫抖著向李弗舉起了刀。

  再然後,是白光一閃,有人從李維身後砍了下來,鮮血濺了李弗一臉。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如實告訴爸爸媽媽。」

  「……他們在打架……有人捅了哥哥一刀,哥哥流了很多血,然後他拿著刀朝我——」

  「不可能!李弗,你別害怕,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真的!哥哥說他想殺了我——」

  「夠了,李弗,你不要隱瞞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們!」

  「哥哥想殺了我……」

  ……

  「小朋友,我們做一個簡單的測試題好不好?」

  「我沒有病!」

  ……

  「那天在倉庫到底發生了什麼?」

  「哥哥被人捅了一刀。」

  「還有呢?」

  「他死了。」

  李弗想,當李維倒在血泊中而他慶幸著自己活了下來時,李維扭曲的臉就刻進了自己的身體,時間太久,李弗時常覺得自己也是那個應該被殺死的人。

  面對父母親的絕望哀嚎,李弗說的每一個字,他們都不信。

  李弗知道,他們害怕李維,卻忍不住覺得自己是另一個李維。

  年輕的李弗有很長一段時間復刻著他想像中李維的行為舉止,毫無底線地浪費人生,他猜測如果李維活著,就該是這個模樣,他甚至會想,父母可能會覺得欣慰,因為還能看到一個像極了自己兒子的人。

  李弗意識到自己家庭的悲劇結局已定,他的父母悲哀至極,一個在如戰場的商場裡白手起家、一呼百應的成功男人,卻在壯年被打上了徹頭徹尾的失敗標籤,再無法坦蕩地說自己成功,而另一個本應讓人艷羨的女人,嫁了好人生了兒子,卻因為生下的兒子再也無法和自己的丈夫心平氣和的說上一句話。

  但父母逐漸老去,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還需要李弗扛起責任。

  他需要經濟上獨立,需要動用家庭積累財富的權力,卻發現他的父親李秉光並不信任他。

  而當他每每回到家裡,母親畢卓君對他關懷備至,然而伴隨期間的卻是時刻閃躲的雙眼和小心翼翼的神色,畢卓君愛他,卻更怕他。

  李維死後,李弗在這樣的世界裡活了近20年,然後突然迎來了一個陳度。

  一份長期的唯一的關係對李弗來說是一場豪賭,他向陳度開口時便走出了陰影,但在陰影中時他尚且能自保,走出陰影后的事情則完全無法預料。

  李弗回想起陳度和他分手時的最後剖白——

  「我原來設想的愛情是兩個人一起可以更開心,兩個人一起可以變得更好。但李弗,你讓我變得完全不像自己。我忍不住,因為愛你,我每天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變得搖尾乞憐又面目可憎,患得患失、自怨自艾。」說這話時,陳度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李弗,那是失望透頂的表情,他說,「我不想繼續了,如果你的世界從來都不需要我,那我該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了。」

  陳度並不知道,度假村夜裡看海那一回李弗看著陳度在副駕駛上說著有關自己的小事的時候、陳度在礁石上說著自拍可似乎下一秒想跟他合照的時候、他們剛認識那年中秋節假期李弗喝了酒走出大門卻看見陳度的時候……李弗想的也是——他們的確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無數個被陳度愛著的微不可察的瞬間裡,李弗都想為了陳度努力一次,然而李弗回望沒有陳度的地方,他的世界早就崩塌,剩下一片廢墟,找不到縫隙可以對接陳度想要的未來。

  作者有話說:

  弗:本義矯正。

  第17章

  17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烏雲盤踞在頭頂的天空,隱匿其後的巨獸發出轟隆的低吼,大雨將至。

  李弗手搭在方向盤上,腕子上是一塊好些年前的限定表,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錶帶稍有些磨損,顯然有一陣子沒有換過了。李弗不記得當年陳度第一次送他替換錶帶時是怎麼說的了,大約就是他負擔不起這麼貴的表,但每年幫李弗負擔一下消耗品還是樂意之至,陳度一向擅長將樸素的真話說得感人肺腑,只可惜李弗是個寧肯別人跟他談利益談關係也不願意跟人聊感情和真心的主,以至於他們剛開始那時候,除了顯而易見調情的情話,很多時候陳度只要開口都讓李弗無法招架。

  他一邊猜測著陳度的話是真是假,一邊揣度說這些話的陳度是真心還是假意。

  回想起好幾次陳度的剖白說到一半就被按下句點的時刻,李弗臉上不由得掛了些笑意,不過隨著回憶趨近現實的時間線,也許是李弗實在太無情又無趣,陳度也逐漸變得沉默。

  後來李弗不再去分辨有關陳度的一切,反而靠本能和一時衝動去應對陳度的一切動作。那種肆意讓李弗忘卻了身上的束縛,仿佛在海上衝浪,暢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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