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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當陳度指責他時,他卻依舊下意識地反駁。

  他想他已經努力對陳度好,已經努力去愛陳度了,怎麼陳度還是不滿足?心底有個聲音說不然就算了吧,換個人得了,李弗卻察覺自己在面對可能失去陳度時的慌張在大腦中凝結成了一句捨不得。

  陳度用傷痕累累作為代價給予了李弗在他的世界裡橫行無阻的令牌,李弗發覺自己面對陳度時獲得的自由比真正的花花世界更甚。

  「你覺得你不值得被這樣愛,所以希望我用你習慣的方式去愛你,你覺得玩樂而已不用把一切都看得太重,李弗,可是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你就像個小屁孩,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靠著慣性在情場來去匆匆罷了,實際上你怕交付真心,怕被辜負,怕這個世界上有人愛你,更怕他愛了你之後拋棄你,所以你想推開我,你希望我不要以感情的名義對你施加壓力,可如果我真的如你所願,你又會失望。」

  「你看不上那些對你有其他圖謀的人,你預設了愛你的人一定不是真心愛你,你對你的戀人的要求比任何人的想像都要嚴苛,可你不敢追求,你甚至否定這樣的人存在的可能。而我只要但凡還有一點愛你,就會被你無懈可擊的邏輯逼到死角,動彈不得。」

  很久以後,當李弗後知後覺回想起陳度紅著眼傷心地對他說的話,幾乎想時過境遷地給他過分犀利的愛人鼓掌叫好,但在當時,李弗只覺得自己像一頭被剝了皮的猛獸,被迫裸露靈魂,靠本能齜牙咧嘴地嗥叫,而後匆匆逃離。

  但陳度說的沒錯,他的存在,與李弗自己的世界根本邏輯相矛盾。

  李弗永遠記得那個冬夜裡,屋外大雪紛飛,情事過後,陳度翻過身壓在李弗身上親吻他的眼角,聲音沙啞:「你介意的東西太多了,而我除了你傷心什麼都不介意。」

  那個酒吧里初見時看似規矩的陳度骨子又野又瘋。

  李弗的世界紅燈與黃燈交替閃爍,被警告的人成了李弗自己。

  他無法許諾以陳度愛他的方式去愛陳度,但李弗想,如果陳度那麼愛他,那麼這世界上除了李弗,也不再有人能傷害陳度。

  「你不是王芝路,我也不是袁郢,我會對你坦誠。」李弗向陳度許諾。

  作者有話說:

  被愛者懼怕而且憎恨愛者,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為愛者總是想把他的所愛者剝得連靈魂都裸露出來。——《傷心咖啡館之歌》

  李弗的坦誠是不欺騙,而不是不隱瞞,其實對他來說已經不容易了。

  第16章

  16

  李弗深知,那次相親的謊言並不是陳度和他分手的根本原因,因為陳度對他總是無條件、無底線的,是他給予陳度的總是失望和痛苦,逼得陳度除了放棄他沒有別的選擇。

  有時候李弗感覺自己像一個旁觀者,如同劇場裡的觀眾,以上帝視角看著台上的人歌頌偉大的愛情,心情因著主角的境遇而起伏。

  陳度是故事裡騎龍的勇士,他擁有不顧一切的魄力和披荊斬棘的勇氣,總是化險為夷,總是凱旋而歸,他理所應當和他的公主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李弗一開始並不在意誰會和陳度相愛到老,有一陣子則不自量力地希望其中的那個人是自己,再後來,李弗發覺自己就像是勇士拯救公主前遇到的最後一條惡龍,惡龍雖惡卻實在可憐,勇士雖勇卻實在良善,於是勇士竟然放下了素未謀面的公主,妄圖先徹底拯救這條惡龍。

  這故事就走向了荒謬。

  李弗想,惡龍已將深淵當做了他的家,勇士怎麼可能把一條惡龍拖出深淵,惡龍不把勇士拖入深淵就已是仁慈了。

  李弗開著車在鹽城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個小時,然後踩著油門,回到了陳度的小區門口,他並沒有進去,停在了一個陳度即使出門也看不見的地方。

  一條街之隔,李弗遠遠望著陳度所在的那處,他想起有次陳度傷心地問他:「所有人都說你愛慘了我,但你真的有那麼愛我嗎?」

  他當時依舊沉默,於是陳度又問他:「我知道怎麼讓你看上去更愛我,但你真的有更愛我一點嗎?」

  很多次,陳度用他的眼睛無聲地控訴著李弗的「不夠愛」。

  李弗點了一根煙,那是他抽了很多年的牌子,後來陳度愛屋及烏也喜歡上這煙,於是李弗也更加習慣這味道。

  他閉上眼,鼻息間是熟悉的菸草味,讓他分不清陳度是否還在身邊,耳畔似乎響起陳度的溫柔呢喃,而眼前卻是一片猩紅,他的父親和母親倒在血泊中的大片紅色幾乎刺穿眼皮,卻在血紅的邊界翻攪著帶出更多年前的一片血色。

  ——李弗在9歲那年明白了父母給他取名李弗的用意。

  很多人都不知道,很多人都已經遺忘,李弗曾經有一個親哥哥。

  李維大了李弗十歲,當李弗還是一個小學生時,李維就已經四處尋釁滋事,本該安穩做富二代的年輕男孩拿起了鋼管和刀,混跡於街頭巷尾和各種不良場所。

  李維並不是一個健全人格,但李弗的父母李秉光和畢卓君都對此自欺欺人。

  李弗只懵懵懂懂地覺得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同,他極易怒,暴躁,愛動手打人,行事放蕩。

  但年少的李弗並不真正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直到李弗九歲那年,因著李維在外結仇,一伙人追到學校門口,綁架了剛剛放學的李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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