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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娘方才聽到君侯在屋裡大叫自己,聲幾乎驚天動地,以為出了何事,大驚失色。

  跑過來的時候,還險些在台階上絆了一跤。

  進來見是小喬嘔吐,有些意外,忙轉頭叫人去傳醫,自己匆忙到了床邊。

  小喬終於吐完了,被春娘扶起靠躺在枕上,漱了口。

  春娘用帕子替她拭唇。

  胃裡的東西嘔光,小喬終於覺得舒適了。只是人還有些軟,靠那裡閉著眼睛。

  僕婦進來打掃地上的嘔物。

  魏劭靴也不換,在旁走了幾個來回。見小喬終於止了吐,懸著的心才稍放了些下去。

  再看一眼,她嘴唇褪去了血色,軟綿綿的模樣,轉向春娘,目又露出怒意:“你們這麼多人如何服侍的!晚上叫她吃了何不潔之物!”

  小喬睜開眼睛:“我沒事。你別這麼凶。”

  魏劭一頓,忍了下去。只是臉色依舊難看。

  春娘起先也是驚慌。等小喬吐完了,低聲詢問幾句,得知她腹並不痛,這才微鬆口氣。

  忽然念頭一動,一顆心砰砰地跳了起來。

  她是小喬的貼身服侍人。小喬每次的小日子,她自清楚。

  這個月的月事,又推遲了些天,今日還沒來。

  因為從前也有過數次推遲。短則四五日,長則半個月。

  起頭她還以為有孕,但每次都是空歡喜。

  女君成婚也兩年了,不算短,遲遲無報喜消息。

  春娘漸漸也不抱大的希望。

  是以這個月又推遲些天了,她也沒怎麼往孕信上頭去想。

  不想今晚卻突然吐成這副模樣。

  春娘目放異樣喜色,那話都到嘴邊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唯恐自己料錯,叫君侯空歡喜,恐怕他失望。

  是以強行忍住已經竄到嘴邊的話,轉頭對魏劭道:“男君休驚慌,女君應是無礙。”

  見君侯朝床邊來了,自己急忙起身,讓出位置。

  她也是心裡著急,出去等醫士來。

  魏劭坐在了床沿邊,扶小喬躺下去。

  “你想吃什麼?”

  小喬吐的腹中空空,卻沒半點想吃東西的欲望。搖了搖頭。

  她臉色比起方才,雖慢慢有些走了回來。

  只是小臉兒卻依舊白白的不見半分血色,眼眸微閉,睫羽半遮,宛若一朵遭了風雨的嬌花。

  魏劭心疼死了,恨不得抱她在懷裡疼才好。

  “那你先睡。醫士很快就到。”

  說罷自己和衣側臥在她外側陪著,手伸到了被底下,將小喬微涼的一隻柔荑包覆在自己溫暖的掌心裡,慢慢揉著。

  房裡寧靜了下來。

  小喬額頭輕抵在他下巴頦上,閉了眼睛。

  才一盞茶的功夫。

  魏劭等得不耐了。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那醫士匆匆來了。

  春娘迎上。一邊走來,一邊低聲述說方才女君不適之狀。

  醫士聽到月事推遲,又說方才嘔吐,晚間也並無吃任何不潔食物,第一便往那上頭想了。

  隨了春娘匆匆入內,看到一張彩繪綠身朱鱗對龍鳳紋的落地曲屏風後快步轉出來一個高大雄武的年輕男子,身著玄底繡金織雲氣靈獸紋的華美袍服。知是信宮之主燕侯魏劭,忙向他見禮。

  魏劭面帶不悅:“你怎才來?我夫人方才嘔吐不適。你快瞧去!”說罷轉身入內。

  醫士喏喏,隨了燕侯轉入內室。撲鼻一陣迷目暖香,看到一張錦裘雲枕床上,坐臥了個看起來才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婦人,膚光勝雪,體態我見猶憐,哪裡敢細看,斂目到床邊,坐在一張僕婦端來的矮杌上,雙指輕搭於從斕錦被下伸出來的那隻玉手腕脈上,閉目靜心斂氣。

  魏劭站在一旁盯著。

  不過片刻,醫士便睜開眼睛,笑道:“如盤走珠,圓滑流利,此為妊娠脈相。方才那位阿媼又說女君月事推遲,正合脈象。此應是喜脈無疑。”

  魏劭凝目。

  片刻後,臉慢慢地轉向小喬。

  小喬聽到,一時也呆了。心裡生出一種茫然之感。

  對上上魏劭投來的兩道目光。

  短暫一陣沉默。

  春娘大喜,喚道:“男君!你可聽到?女君有喜了!老夫人若知曉,該當何等的歡喜!”

  魏劭猛地轉向醫士:“你沒診錯?”

  醫士起身道:“君侯放心。我把脈二十餘年。若這都能診錯,君侯將我招牌砸爛便是。只是方才診女君脈時,覺氣血不足。觀女君年歲也是略小,又是頭胎,我給開副方子,稍加調養。”

  魏劭點頭:“你快開!”

  春娘笑容滿面,忙引醫士出去寫方。

  內室里只剩下了他兩人。

  小喬終於從一開始的茫然里,清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懷孕了。

  這一刻,心忽然亂跳。

  湧出一種似是歡喜,又不完全僅僅只是歡喜的異樣之情。

  慢慢抬起眼眸。

  魏劭還站在床前,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

  她略動了動身子。

  才晃了下肩,魏劭忽朝她撲了過來,胳膊緊緊抱住了她。

  一語不發,只是這般緊緊地抱著不放。

  小喬的面龐被壓在了他的胸膛上。

  閉著眼睛,感受著他心臟飛快有力的搏動。

  也仿佛聽到了他全身血液涌流而過的聲音。

  “夫君,你傻了嗎?怎不說話?”

  她終於睜開眼睛,仰臉輕聲道。

  魏劭的一隻手,慢慢地伸到了她的小腹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蠻蠻,是這裡,這裡?”

  小喬點頭。

  魏劭的眉動了一動。盯她肚子瞧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喬感到他的胸膛在微微震動。

  “蠻蠻!你竟真要給我生孩子了!我魏劭今日也要有孩子了!”

  他的神色一片狂喜,又得意非凡。

  吻如雨點般胡亂地落在她的額頭、面頰、嘴唇上。

  親吻了她一陣,仿佛忽地想了起來,猝然停下。

  “我竟忘了!方才你便是聞了我的味道才吐的!”

  他忙將她鬆開,小心翼翼地放她躺回到枕上。自己也下床。在床前打了個轉,仿佛依舊無法抑制心裡那一番狂喜似的,忽然快步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小喬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僕婦們發出的競相恭賀和道謝的嘈雜之聲。

  小喬躺在枕上,閉目,抬手搭在自己方才被他撫觸過的如今還十分平坦的小腹。

  一個新的,因她和魏劭這個男人而一起造出來的小生命,竟不知不覺地便在她的身體裡開始孕育了。

  何等的奇妙。

  剛得知這個消息時的茫然和她自己也說不清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的那種異樣之感,忽然便消失了。

  心底里,終於被更加清晰的歡喜之情,慢慢地徹底填滿了。

  第131章

  魏劭一夜沒睡好。

  突如其來的即將要為人父的消息給他帶去的極度興奮;又擔心自己睡相差,腿會壓到小喬的肚子。

  所以中間醒了好幾次。

  每回醒過來,一睜開眼睛,看著小喬蜷著嬌小身子貼著自己而眠,魏劭的視線,就捨不得從她那張恬靜的依舊如同少女般的睡臉上挪開。

  在他過去的仿似突然被強行割裂童年記憶的漫長的十幾年歲月里,殺戮、戰事、仇恨,占去了他幾乎全部的心力。

  那段曾給他痛苦少年時光帶去了過溫暖的朦朧依戀,也很快如電光朝露,消散無影無影。

  留給那個少年的,只是從此對於女人的一個淡淡陰影。

  所以此後,他便下意識地不喜女人再靠近自己。

  他享受殺戮,戰爭,報復。享受熱血噴濺過冰冷刀刃給他帶去的最直接的感官高,cháo。

  他也以為,這一輩子,只有祖母才是唯一一個能叫他從心底里願意去靠近的女人。

  但是如今卻不一樣了。

  他得到了她。

  魏劭心裡的一腔柔情,簡直不知該如何去向她表達才好。

  這一刻,倘若要他下跪在她高傲揚起的下巴面前,她才肯不吝地去愛他,魏劭覺得自己大概也能做得出來了。

  反正都被她扇過好幾次巴掌了。

  也不在乎別的了。

  怕驚醒了她,他不敢抱她太緊,只稍稍地收了收臂膀,讓她柔軟的身子和自己貼靠的更契合一些,再將自己下巴抵在她的額上,心情感到無比愉悅。

  要是蠻蠻這次能給他先生個兒子,他會很高興。

  他要親自教他騎馬she箭,行軍打仗。

  而且,魏家男丁單薄,他需要兒子繼承香菸。去宗廟拜祭祖先和父兄,有兒子同行,他心裡的底氣也會足些。

  但若蠻蠻這回先生的是個女兒,他也同樣會很高興。

  他忍不住想像了下他和蠻蠻共同的女兒的模樣。

  想必會有一雙和蠻蠻一樣顧盼生姿的若水明眸。

  他也會很愛,很愛她。

  他要打下這秀麗江山,讓他的女兒登金根車,坐六馬駕,讓萬民都匍匐在她的腳下,做天下最高貴,也最受他寵愛的小公主。

  閉上眼睛睡過去前的一刻,魏劭在心裡這般想道。

  ……

  第二天,魏劭精神奕奕。

  一大早地給徐夫人去了一封信,傳了小喬有孕的喜訊。

  因為剛懷孕不久,加上小喬如今的體況,並不適合長途遠行。

  所以魏劭決定再繼續陪小喬於信都停留些時日。

  等小喬的身體養的結實了,再送她回漁陽待產。

  ……

  泰安二年深秋的這一日,琅琊王劉琰再訪靈壁。

  一路所過,秋陽杲杲,遍野芳荃。

  但劉琰卻並無欣賞美景的心緒。

  入他目的,或許只有秋風瑟瑟,林寒澗肅。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這是他第三次來訪靈壁了。

  和前兩次他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不同。

  這一次,他占不過才一個多月的徐州城,岌岌可危。

  薛庵數次發兵前來奪城。

  兩次野戰後,劉琰便下令退守緊閉城門,堅壁不出。

  他知道若再正面打下去,即便不敗,自己這兩年裡養攢出的這三萬兵馬也必將大傷元氣。

  他付不起這個代價。

  所以改以退守為應對。

  但這種閉關退守是不可能長久的。他知道這一點。

  若無外援,自己遲早會被瓮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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