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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儼略還一禮,依舊和魏劭說話,兩人又敘了幾句,隨後齊向徐夫人告辭。出來走了段路,那對好兄弟在前頭並肩同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笑聲陣陣,小喬在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一直走到通往西屋的岔道口,停了下來,魏儼道:“二弟,你我許久不見,今日總算碰頭,豈能無酒?且來共飲一杯,如何?”

  魏劭略一遲疑,隨即笑道:“正合我意。”

  魏儼哈哈大笑:“你怕是不舍放下這如花似玉的新娶弟妹吧?難得今日高興,我也不管你這許多了。且去飲個痛快先!”說完又看向小喬:“弟妹,我與仲麟許久未見,且將仲麟拽去喝幾杯了。你放心,絕不至於不歸宿。晚些便將他送回歸還於你。”

  小喬心裡微微尷尬,瞥了魏劭一眼,他站那裡,眼睛也沒看自己,表情似乎也有點僵。

  “大伯玩笑了。你們儘管去便是。”小喬應了一聲。

  “弟妹不怪就好。仲麟,且走了!”

  魏劭笑了笑,隨魏儼往前庭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瞥了一眼小喬。

  小喬已經轉身往西屋去了。

  ……

  很遲了,魏劭還沒有回來。

  他沒回,小喬自然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先睡。只能坐等。

  她在燈下支頤,想著白天遇到的人和事。

  魏儼實在令她印象深刻。別的不說,僅從姓氏而言,也讓人費解。

  既然和魏劭是表兄弟,這麼巧為什麼也是姓魏?

  ……

  小喬後來才知道的,魏儼的身世,其實頗是曲折幽密。

  魏劭曾有一個小姑姑,名叫青雲,是徐夫人的親女兒,三十年前,因為一次意外,在邊城的時候被匈奴一個地位相當高的男子給擄走。直到三年後,魏劭的父親才將妹妹奪回。但回來後,才知道她已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家人便讓小姑姑將胎兒打掉。姑姑不肯,以死相逼,徐夫人無可奈何,最後只好由了她。不想生產時,不幸死於血崩。

  徐夫人十分疼愛這個小女兒,痛失愛女,對她留下的骨血,也就另眼相看了。

  時人可以接納一個曾被胡人擄走的漢人女子,卻斷不會對一個有著胡人血統的孩子一視同仁。徐夫人自然不願意將孩子送去匈奴,考慮再三,讓這個孩子跟了母姓,自己一手將他養大,對外只說他的父親曾入贅魏家,已經死去。

  這段往事,知道的人很少。徐夫人也從沒對魏儼提過半句。

  第24章 已經替換

  魏儼並不與魏家人同住,很早以前就獨自搬了出來,城中有一處居所。

  這兩年魏劭不大在幽州,幽州駐防委給了魏儼。他屯兵於代郡,這住所大部分時間也空置著。如今人回來,自然僕婢齊備。邀魏劭到了自己住所,進大門,過垂花門,到跨院的一處花廳,吩咐燃起通明燭火,下人很快治了一桌上好肴饌,又捧上酒水,魏儼親自為魏劭滿上道:“奪了石邑,并州如開門戶,西進吞晉陽也指日可待。可喜可賀!我敬仲麟一杯!”

  “幽州為魏家之本,多年固若金湯,長兄之功,更在劭之上,我同敬長兄!”

  兩人落座,各自喝了一樽,魏儼見魏劭旋著手中酒樽聞酒,笑道:“如何?知道我為何將你請來家中了吧?自古有趙酒烈,燕酒綿,秦酒澀之說。我前些時候得了個酒奴,祖上曾是趙宮酒匠,釀酒醇烈罕見。有這樣的好東西,我怎能獨享,自然要請二弟同飲。”再滿上,又笑道:“有美酒,又怎可少美人?”說罷撫掌,珠簾後絲竹吹彈,悠揚參差,一列彩衣秀女魚貫而出,隨絲竹蹁躚起舞,全是魏儼家養的藝jì,身姿曼妙,飄搖若仙。

  魏儼示意其中一個容貌最美的女子來為魏劭陪飲,魏劭拂了拂手,讓不必靠近了。魏儼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取笑道:“仲麟還是和從前一樣啊,清心寡欲,戒色猶如戒惡!從前便如此了,如今家中有了嬌妻,這等庸脂俗粉,更是不能入仲麟的眼了。”

  魏劭笑了笑,也不辯說,只自己提起酒壺,往面前酒樽里倒酒。

  “也罷,來我處,你便是客。客既不喜,便撤了,省得在跟前吵我們兄弟說話!”

  魏儼揮了揮手,在旁侍桌的管事立刻示意樂師停下,舞女們像來時那樣很快退了出去。兩人喝了幾杯,魏儼問起石邑城防之事,提醒防備陳翔反撲。

  魏劭道:“如今有公孫先生暫時替我守著,問題應該不大。唯一頭痛,便是陳滂不降我。陳滂在石邑牧民多年,頗得人心,他若不降,恐怕石邑民眾也心向并州。”

  魏儼道:“陳滂能降最好,若實在不降,殺以儆民才是對策,這樣留著,時日久了反成禍患。敬酒不吃,就上罰酒!恩威共濟才是用兵之道。”

  魏劭道:“我亦如此做想。只是公孫先生勸我再耐心些。暫且先放著吧。過些時日,我不定再去看看。”

  魏儼道:“你知你少年時為何有小霸王的名號嗎?性烈,極有主張,又我行我素。若早幾年,十個陳滂恐怕也掉腦袋了。我要是猜的沒錯,也是你自己還不想殺陳滂,這才留他性命。若你有了殺心,公孫羊再勸恐怕也是無用。我見你的脾性,如今比從前倒是緩了不少。”

  魏劭微笑:“莫提從前事了。我們兄弟許久沒見,喝酒才是正經。”說著為魏儼倒了一杯。

  魏儼微笑端起酒樽,湊到鼻端聞了一下酒香,眼前忽然浮現出白天在裱紅鋪中初遇那小婦人時的情景。

  雖然不過是驚鴻一瞥,當時卻確實是被驚艷到了。容顏之美,生平再無另見。體態雖不及shu婦綽約,但以他的過往閱人,一眼就知另有好處,糅合了少女清純與小婦人情態的美姿,當時便實實在在地擊中他目底。見這個不知道哪家的小婦人似乎厭惡自己這麼看她,轉身以背相對,卻不知鴉青垂髻與衣領依然藏不住一段玉頸,半隱半露於人眼前,膩若羊脂白玉,惹出遐想更多。當時怦然意動,別說一副朱絲金攔的裱樣,就是要他為她摘星博得佳人一笑,他也要想方設法辦到。

  他早年曾聽從徐夫人的安排,娶過一位妻子,沒兩年妻子病去,此後他便未再續弦,直到如今。但他與魏劭不同,從不禁慾,身旁不乏女人。女人雖不缺,卻從未入心,至於過了一夜隔天便記不住樣貌的也不是沒有。

  但像今天這樣,遇到這個看起來應該是才成婚不久的小婦人,以致於令他竟如此心猿意馬,這種感覺實在前所未有。

  以他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便是洛陽公卿大夫之家的有夫之婦,若真看中了,也不是不能弄到手的。卻沒想到,尾隨她的馬車,最後見她入的,是魏家的那扇門。

  “表兄,我接祖母回來,路上祖母數次說起你。說你如今隻身一人,身邊也沒個能照料起居的人。又不肯搬回家中住。祖母有些放不下。你不願回來,應該是出於我母親的緣故吧?”

  朱夫人不喜魏儼,從前還同住時,雖不至於刁難,但似乎處處戒備。魏儼覺察了出來,十七八歲便自己搬出獨住,直到現在。

  魏儼微微出神時,聽到魏劭忽然這樣說道。回過神,笑道:“關舅母什麼事?是我自己放浪慣了,不想在外祖母眼皮子底下受拘束而已。”他忽然想了起來,又道:“這回外祖母要是又要給我提什麼親事,你知道了告訴我,我也好早些回代郡。”

  魏劭笑道:“外祖母也是關切。”

  魏儼哂笑:“若安排如弟這樣的一樁婚事給我。我便也認了。”

  魏劭本在倒酒,聞言,持壺的手停在了半空,抬眼望了下魏儼。

  魏儼自知失言,掩飾笑道:“弟妹貌美,世所少見,仲麟你福氣不小。既得美,又得兗州。祖母的這樁婚事安排,再好不過了。”

  魏劭一笑,倒滿一杯,端了起來,朝魏儼虛敬,慢慢飲了下去。

  ……

  魏劭回來,已經亥時末了。進來時,腳步略浮,跨那扇被他劈壞了剛修好沒幾天的門框門檻時,仿佛湧上一陣酒意,停了一停,抬手在門上扶了一下。

  小喬這兩年早已養成了早睡的習慣。實在是除了早睡,也沒別的事可干。平常這時候,除非有心思睡不著,否則早已睡著。剛才等不住,自己先上了床,靠在那裡,屋裡沉靜,漸漸睡意朦朧時,被魏劭回來弄出的動靜給驚醒,急忙披衣下床相迎。這會兒見他停在了門口,一身的酒氣撲鼻,知道醉了,便叫僕婦扶他進來。

  門外兩三個僕婦急忙過來,左右想攙住魏劭。

  魏劭抬起眼睛,盯了站在跟前、卻未過於靠近的小喬一眼。見她也正望著自己,一臉關切的表情。大約是今晚喝的酒確實比平常的烈,胸口一悶,忍不住又泛出一陣酒意,一把甩開靠近想扶自己胳膊的僕婦,自己抬腳跨進了門檻,往裡走了進來。

  小喬剛和魏劭同居沒兩天,就觀察到他似乎頗注重整潔,平常雖服玄色為多,但有股一絲不苟的勁勁兒。西屋裡的僕婦伺候他久了,更知道男君有每日沐浴換衣的習慣。那個王媼不在西屋了,另上來的一個林姓僕婦方才見他回,就命人抬水進來,很快準備妥當。

  林媼也知男君入浴不喜有人在旁,備好沐湯,便領人出去等在外面,稍後再回來收拾。

  “浴湯備好,夫君可是要去沐浴?”

  小喬問了他一聲。

  魏劭充耳未聞,背對著她解劍,“啪”的一聲壓在劍案之上,轉身往浴房而去。

  小喬也知他沐浴不用人伺候,更不用自己的伺候。見他一路解著衣襟往裡去,身影消失在了浴房門口,自己也不好再爬回去睡覺,便坐等。

  她等了些時候。起先還能聽到裡頭傳出嘩嘩水聲。然後就靜悄了下去,再也沒有響動。

  小喬遲疑了下,覺得有些不對,最後終於還是站了起來,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靠近浴房,從角落裡將帳幔撩開一道細fèng,往裡迅速瞥了一眼。

  魏劭靠坐在浴桶里,雙臂左右撐開放在桶壁上,頭微微地往後仰著,閉著眼睛。

  原來是睡了過去。

  小喬對這個人,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好感。

  但現在,也並不是很希望他就這麼熟睡了滑下去。略一遲疑,便叫了他一聲“夫君”。

  他似乎睡的很熟。並沒有反應。

  小喬又提高音量。

  他還是沒反應。

  小喬走了進來,拿起邊上一根洗澡用的木笊,伸過去,戳了下他胳膊,再叫了聲“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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