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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瑞後背被驚出一聲冷汗,見大旗折斷,氣勢先輸,不禁惱羞成怒,坐直身體催馬出列,大聲向魏劭挑戰。

  魏劭慢慢收了弓,弩,面色冷凝,並未加以理睬。魏梁已經催馬出列,朝著陳瑞迎去道:“陳瑞小兒,先贏過我再論別的!”早有陳瑞邊上的副將章貢拍馬迎了上去,卻哪裡是魏梁對手,才幾個回合,便被斬於馬下。又有另一副將劉向出列,依舊不敵,重傷跑馬而歸。

  陳瑞所領的這些副將,都是陳滂的人,短短兩天,陳滂權力被奪,陳瑞又自高自大,聽不進去半句旁言,動輒以軍法威脅,眾將本就心思不定,此刻對陣,先是魏劭一發強弩震懾兩軍,大旗落地,先失士氣,現在章貢劉向又一個死,一個重傷,其餘人哪裡還有心思應戰,紛紛面露猶疑,再不肯有人出列。

  若論單打獨鬥,魏梁生平極少敗仗,這回馬前失蹄,在自己手上丟了新婚女君,視為奇恥大辱,恨不得立刻殺進城池奪回女君,見對方無人應戰了,怒吼一聲,竟然單槍匹馬朝著陳瑞而來。眾人驚駭於他的氣勢,紛紛後退,陳瑞無奈,自己挺了出去,兩人馬上一個照面,魏梁一把大刀砍殺而下,力如千鈞,陳瑞竟然手臂發沉,勉強才格開脫身,駭異於魏梁神力,這才有些後悔自己輕敵,心知纏鬥下去應該討不了好。

  他腦筋轉的極快,再應對片刻,一個虛晃,拍馬轉身帶頭朝城池奔去,號令退守城內,死守嚴防。眾人見他掉頭拍馬往城池去了,陣腳頓時大亂,軍士也不顧陣法,爭相跟著往城內涌去,魏劭下令擂鼓追擊,一口氣追到城牆之下,陳瑞命火速關閉城門,這時依舊還有落後士兵沒來得及進城,轉眼就被魏軍追上了圍剿了個乾淨。

  魏劭立於旗門之下,令強攻入城。陳瑞定下心神,親自登上牆頭指揮守城,一時鼓聲震天,吶喊動地,城牆內外矢石如雨,火球紛飛,猶如天摧地塌,岳動山崩。

  石邑城牆高聳,守城將士又都是陳滂舊部,平日也訓練有素,隨了陳瑞退入城池後,心知沒了後路,一個個也只能打起精神拼盡全力護城,魏劭攻勢雖厲,一時卻也拿不下去。

  雙方遭遇時,天已將暮,惡戰一直持續到了天黑,各有死傷。只是魏劭攻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兇猛,士兵見魏劭帶頭登上雲梯,一個個更是奮不顧身,以死相博,攻勢一波持續一波,cháo水般連綿不絕。石邑守軍何嘗遇到過如此兇悍的攻擊?漸漸不支。陳瑞見狀不妙,不肯認輸,當場斬殺了兩個後退士兵,威逼其餘軍士死守,這時忽然身後殺聲大振,回頭,見竟是陳滂再次現身牆頭了。原是陳滂親信趁著這機會將他解了出來,請他再次上城領戰以鼓舞士氣。陳滂雖惱恨侄子如此對待自己,但事關城池得失,此刻也顧不得和陳瑞計較,急匆匆披掛鎧甲趕到,奪了帥旗,命手下將陳瑞捆了,將他幾個親信一刀砍死,自己便上城指揮。

  石邑守軍原本已經人心渙散,忽然見陳滂現身,受到鼓舞,士氣再起,竟又抵住了來自魏劭的一波攻擊。奈何魏劭攻勢實在凌厲,陳滂漸漸也頂不住了,心知再這樣下去,破城勢必難逃,焦急之時,忽然想到了喬女,立刻命人將她帶上牆頭,威脅魏劭退軍。不想陳瑞竟然趁人不備,自己已經掙脫了繩索,正要悄悄溜下去帶小喬一起逃走,忽然聽到陳滂下令要拿小喬上城牆,破口大罵陳滂老匹夫,奪刀一刀殺了近旁的看守,掉頭往城下疾遁而去。陳滂大怒,喝令手下追阻他時,忽然看到身後城中火光沖天,竟起了大片的連火,再定睛一看,火光竟來自太守府的方向。

  太守府的近旁便是糧庫。陳滂經營多年,全部儲備都在那裡,藏的糧食能支持全城守上一年。平日煙火看的極嚴,不知為何,這樣的緊要關頭竟然起火。火借風勢,熊熊蔓延,幾乎映紅了半邊夜空,城內喧譁四起,亂做了一堆。

  陳滂大驚,有心救下糧庫,奈何城下攻勢正厲,只能咬牙繼續死守,城門軍士卻被火情分了心,又震駭於魏劭勢在必得般的兇狠攻勢,此刻即便有陳滂坐鎮,也是頭尾不能相顧,城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轟”的巨響,那扇城門已被巨木生生破開,吶喊聲中,城外人cháo湧入,雙方展開最後的肉搏之戰。

  不說這近身肉搏的慘烈,只說那陳瑞趁亂逃脫,狼狽不堪之時,心裡依舊放不下美人兒,一口氣衝到了太守府,見起火的方向正是關了她的地方,在原地轉了兩圈,一咬牙,最後還是沖了進去,卻見裡面火光熊熊,整間屋宇都已被吞沒在大火里,房梁不斷坍塌,站在院外,一陣灼熱火氣燎面而來,被逼的後退了幾步。

  陳瑞心知美人兒必定已經喪命火海,又痛又悔,大叫了一聲:“痛殺我也!”一股意氣上來,轉頭就要去找魏劭拼命,出了太守府,才走幾步,聽到前頭一陣搡動吶喊,借著身後火光,辨出是魏劭軍隊攻入了城池,正往自己方向而來,再次大驚,跺了跺腳,慌忙掉頭返回太守府里,唯恐被追到了,慌不擇路,一路奔到後院,最後從茅房牆頭翻牆逃走。

  ……

  一場鏖戰終於結束,此時已是深夜。陳滂受傷被生擒,石邑守軍傷亡大半,其餘歸降。魏劭麾下眾將士雖也疲累不堪,更有不少受傷掛彩,但攻克下石邑,軍心興奮,到處都是歡呼之聲。

  副將李崇處置戰後死傷清點並安置事項,公孫羊安排人手撲火,魏劭往太守府大步而去,行了一半路時,公孫羊與一個軍士長匆匆相向而來,那軍士長見到魏劭,飛奔到他的面前,單膝跪報,說已派人追擊逃走的陳瑞,但並未找到女君。

  根據太守府下人供述,女君當時就被關在那間布置好的新房裡,而起火源頭就是新房的所在。當時,奉陳瑞命看守她的僕婦見室內火光起,開門察看,但煙火旺盛以致於迷目,匆忙叫人來撲火,奈何火勢過大,很快就引燎了整座屋宇。

  這個軍士長已經派人去附近到處尋找過了,但不見女君蹤影,料想極有可能已經葬身火海。

  軍士長報完,望著魏劭,神色有些不安。

  魏劭停在原地,微微仰頭,遙望不遠處那片依舊燒的沖天的熊熊大火。

  他的面上,身上,都還沾著大片的血污,鎧甲映照著對面的火光,神情里便也帶出了些猙獰的殺厲之色。

  他起先似乎微微出神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傳我的令,殺陳滂,家中丁口盡滅,女子投為營jì,降卒活埋,一個也不留。”

  片刻後,他一字一字地道,語氣卻頗為平淡,並不帶任何的起伏。

  公孫羊吃了一驚,看他一眼。見他雙眼亦泛血紅赤色,目光殺氣濃重,急忙上前要勸阻,還沒開口,魏劭已道:“先生不必多話,我意已決。”聲音冷冷。

  公孫羊躊躇時,身後又一軍士長飛奔而來,此人卻面帶喜色,遠遠就大聲喊道:“君侯!找到女君了!找到女君了!女君藏身在上風處的空馬廄里!”

  公孫羊大喜,急忙快步迎上去問究竟,軍士長報說,女君平安無事,只是雙手手腕被火燎傷,看似傷的不輕,已被帶至安全之所了。

  公孫羊轉頭複述一遍,望著魏劭神色,勸道:“主公!陳滂不可殺,留下有別用,石邑剩餘守軍也降了主公,坑殺是為不祥,望主公三思。”

  他勸完,見魏劭雖未點頭,卻也沒發聲,暗鬆了一口氣,想了下,又勸道:“女君無事便好。只是這一番波折,想必受了不小的驚嚇。主公何不去探視女君?城裡剩餘事務,交給我便是。”

  “煩勞先生派個軍醫給她治傷,再著人看守好,莫再有失。我另有事,先去了!”

  魏劭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公孫羊望著他背影,搖了搖頭,吩咐了下去。

  第16章 魏侯之怒(中)

  太守府余火未滅,暫時不能入駐,所有傷者都被安置在了東城的六曹衙門裡。

  軍士打著火杖照明,魏劭一路行去,除了身後太守府的方向還有火光跳躍,街道首尾漆黑,兩旁民戶門窗緊閉,宛若一個無人之城,行經一戶人家門前時,忽有小兒啼哭聲傳出,還沒哭完一聲,立刻就消隱了下去,想必是被驚恐的大人給強行捂住嘴巴或是蒙在被褥里了。衙門口,石邑守丞、長史、都郵等大小屬官幾十人此刻都集在柵房前,兵甲怒目相對,屬官個個衣冠不整,面如土色,有的坐地發呆,有的相抱哭泣,忽聽到軍士喊一聲“君侯至”,又行軍禮,齊齊轉頭,看到入口台階上快步登上一個身披甲衣、渾身是血的男子,形容英偉,頗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知道此人就是名動北方的魏劭,無不戰慄,更不敢再出聲,只偷眼看他。

  魏劭也沒理睬這些石邑屬官,到了裡頭卸去甲衣,拭了下臉上的血污,便去慰犒今夜攻城受傷的將士。

  這場攻城之戰,實在慘烈,石邑兩萬守軍雖全軍覆沒,但魏劭這邊也損失不輕,不計陣亡者,僅這裡就躺滿了傷者,數十醫士穿插其間忙著為受傷軍士療傷,十分忙碌。

  將士見主君先不慶功,剛奪城池,便來探望自己這些傷者,無不感激。

  魏劭慰犒將士完畢,又單獨去探魏梁。

  魏梁因心懷愧疚,攻城作戰奮不顧身,不慎身中數枚火箭,所幸未到要害,軍醫已為他療傷完畢,這會兒正躺在一張床上閉目養歇。見魏劭來探望,掙扎著起身要下地,魏劭將他一把按了下去。

  魏梁身中火毒,傷實在不輕,面色已如金紙,卻還依舊談笑風生,精神看著還是不錯。

  魏劭問他那天在丘集的詳細事發經過,魏梁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最後咬牙切齒地道:“可恨陳瑞賊子,慣使陰謀,竟趁我不備用計劫走女君!那廝實在該死!等我下回找到,定要將他大卸八塊,方可消我心頭之恨!”

  魏劭問:“你是說,女君先是在驛庭里被人劫走,隨後有人差路人給你報訊,說她落到了陳瑞之手?可知那人什麼來路?”

  魏梁茫然搖頭:“這倒不知。應是正好落入了人眼,故來報訊。”

  魏劭沉吟著時,方才那個軍士長匆匆來報,說有士兵在城池西門外數里之地發現了陳瑞,被他搶奪走了一匹軍馬,看似是往樂平方向去了,正在全力追索。

  魏梁大怒,坐起來就要翻身下床,牽動了身上傷口,面露痛楚。

  魏劭神色如常,目中卻掠過了一道陰影。壓住了魏梁肩膀,叫他安心養傷,又命軍醫盡心治療,不得出任何差池,自己這才起身出來,翻身上馬,徑直出了西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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