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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看見其中一個紙團時,淚水滴落在信紙上,他竟硬生生嘔了口血。
哥哥,這封信是我寫的第七遍,前幾日陛下給我賜婚,不知從何寫起,中秋回,勿念。
後面緊接著的是墨色的筆划過字跡。
這是他沒送出去的信。
第43章 【大修】
這一刻, 裴瑾容只覺得周遭的聲音都像是消失了一般。他渾渾噩噩地將丟在地上和展在桌上寫了一遍又一遍的信紙全部堆在一起。
第八遍、第九遍、第十遍……
一封寫了十幾遍沒寄出去的信。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但愛宋聞清卻是本能的。就連想哭也哭不出來,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默了半晌, 裴瑾容重新打開書房的門,往外每走一步都是生疼的。還沒多遠,他便覺得渾身發軟, 下一秒竟猛地暈倒在地上。
隱隱約約間, 他聽見柳紅衝過來哭泣著的聲音。
「少爺!」裴澤也沖了過來。
直到好久後, 意識慢慢回來, 裴瑾容睫毛微顫。郎中還沒走, 好像在收拾東西。
「吐出血來最好,一直淤積在心頭那才是最嚴重的。」
聞言, 幾人鬆了口氣。
「陳醫師,那小兒多久能恢復記憶?」顧楠的語氣夾雜著擔憂。
郎中挎上藥匣:「撞上腦袋這事誰也說不清楚, 也許明天就能好,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兩人還想多說些什麼,一時之間問不出一二來, 只好作罷。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裴煜朝門外揚袖:「我送你一程。」
「勞煩駙馬爺了。」
閉著眼在床上躺了會兒, 裴瑾容總算重新掌握身體的主動權。他撐起身子, 道:「娘,我想退親。」
裴煜剛進門就聽見他的話,正色道:「近來西南有戰事, 倘若現在去了也只是徒增陛下煩惱罷了。過幾日是太后的八十歲生辰,等到那時再說。」
裴瑾容只得應下。
好在幾日也不難捱, 裴瑾容同裴煜他們一道去。太后的生辰宴來的都是文武百官, 自然不能怠慢,裴煜也拿出了沒穿過幾次的朝服。
退婚不是小事, 若是稍不注意可能還會帶來株連九族的下場。裴煜知曉皇帝的意思,給太后的生辰賀禮送了名下幾間鋪子,又備了黃金萬兩。明面上是給太后的,其間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果然,皇帝沒多加為難,只說是既然裴瑾容同家中男妻相愛無意納妾就作罷。當即吩咐守衛將城門的榜給撤下了。
宴席上觥籌交錯,一番寒暄後裴瑾容起身去後花園散心。倒是稀奇,他遇到了雲祈安。
兩人多年不見,裴瑾容不知該從何說起。反而是雲祈安先開的口,他問:「怎麼不見你家中那位?」
很奇怪,他雖沒明說,但裴瑾容知曉他說的人是宋聞清。
他唇角彎了彎,自嘲地笑道:「原來我還同你寫過信啊。」
「你寫得我都想和你絕交了。」雲祈安想起還有些後怕,抖了抖身子。
他和裴瑾容算是至交,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小時候能玩到一起完全是怕雙方父母問在學堂里有沒有交到朋友。裴瑾容去雲寒村後,兩人仍有書信往來,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正事。直到裴瑾容娶了夫郎,他總算知道一個人的性子能有多大的改變。
裴瑾容默了默:「你能把信全部給我嗎?」
「你要你就去拿,不過你還有這癖好?」入冬了,天氣開始冷起來,湖面上的寒氣霧蒙蒙的。
他聽見裴瑾容說:「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
聞言,雲祈安也不說話了。
夜深,怕裴煜和顧楠擔心,裴瑾容同他道別。臨走時,雲祈安叫住他,道:「有時間一起去酒樓喝酒,再過一個月我又要去西南了。」
戰爭就是這樣的,少不了死傷慘重。無盡的血色霧氣在繚繞,猩紅的血水令人作嘔。遍地的殘屍,內臟,還有沒死透的戰士輕輕地呻.吟。
雲祈安已然習慣,他也不知自己何時會死。
裴瑾容一頓,過了好半晌才說:「你可別死在我前頭。」
身後傳來男人的輕笑聲。
出宮門時,顧楠皺著眉將外衫給他披上:「打小就怕冷,還總是忘記披外衫,要是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身體慢慢回暖,裴瑾容握住她的手,笑著道:「娘,我沒事。」
一晃又是幾日,賜婚的事告一段落,他和裴澤重新起身去雲寒村,這次還多帶了幾個護衛。
馬的腳程快,三日後幾人便到了。
雖然裴澤只遠遠地看過一次,但大概知曉在哪個方向。
「怦——」裴瑾容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一聲又一聲。
他突然有些緊張,就連手都在微微顫抖:「不用跟了。」
他不知為何他那麼久沒回去,宋聞清也沒來尋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關於他愛慘了宋聞清這件事後,他很好奇宋聞清究竟是何人。而且他好像病了,病到只要聽見宋聞清三個字就渾身發疼。
而這一切的答案就在這扇門後。
「嘎吱——」裴瑾容推開院門,熟悉的小院裡被落葉鋪滿,門鎖上落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