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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明昧沉默,而後幽幽:「師兄,你從來沒說過這件事。」

  「我同其他人也沒說過這件事,哪怕是烏合眾的人。」

  「為什麼?」

  當初百面,可是視烏合眾如星火島傳人,想極了要為烏合眾赴湯蹈火啊。

  百面的回答卻讓他意想不到:「因為你對此一無所知。」

  「是的,我恨透了大宗門的人。他們把我們當做工具,當成狗,可長樂門門主自己也是爐鼎,他卻也把我們當成工具、當成狗,所以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自己也是爐鼎啊!可他卻也將爐鼎視作工具、視作狗,難道有權力的爐鼎就不是爐鼎了麼,難道他在辱罵我們時不會罵到自己麼?」百面手握著欄杆道,「我始終想不明白,我以為烏合眾會給我答案。可直到進入清極宗,來到縹緲峰前,我還是沒能得到答案。」

  「我將我的人偶們視作工具,在操控他們時,我如操控工具。就如他們對我們的操控一樣。」百面說,「我時常想,若我不生為爐鼎,我的人生會不會並非如此?答案是否定。於是我又想,若我生為爐鼎,卻如長樂門門主一般有個有權有勢的好母親,我的人生會不會不像如此?可我的答案依舊是,如果我做了門主,我的人生依舊不會安寧。我這一生,只能如此。」

  「所以,我沒有向任何人告發過你的身世,也沒有告訴你你的身世。當然,我也有過不忿,為何你能活成這樣,為何即使如此你還是進了清極宗,對清極宗忠心耿耿……但身世,和一個人自己,是毫無關係的。」

  寧明昧靜靜地看著百面。百面在卸下陰陽怪氣的偽裝後,他看起來並不陰鬱鋒銳,他的面容有種凌厲的、殊死一搏的俊美。這種凌厲是會引發人摧折的欲望的。所以在長樂門裡,百面總是受盡折辱。可此刻他說這些話時,看起來竟然有些脆弱,還有些傻氣。

  這讓寧明昧覺得……

  寧明昧:「師兄,如今各方勢力都盯著長樂門,以你的智商,進入長樂門去銷毀證據,我覺得很難。」

  畢竟百面是可以被德國下水道忽悠瘸,還被寧明昧騙走八百萬的人。

  「我會努力的。」百面說,「其實師弟,你早就和烏合眾之間減少聯繫了,是吧?」

  寧明昧心生警惕。百面很難得做出智商上線發言,他道:「師兄何以見得?」

  「我直到很久之後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偏離了本心。而師弟,雖然還在縹緲峰孤軍奮戰,可這些年來,師弟為修仙界、為凡人做的一切事情,我都看在眼裡。如今,我已經無所謂烏合眾,無所謂星火島。因為真正重要的,不是哪一群人,而是心中的堅信。我相信只要跟著師弟,再遠的地方也能到達。」百面道,「師弟……」

  寧明昧:「說。」

  百面:「你指尖躍動的電光,是我不變的信仰。」

  雷靈根寧明昧:……

  百面:「今生今世擁你為王,用我熱血為你封疆。」

  寧明昧:……

  百面:「師弟用自己的一生,換修仙界十年天真……」

  寧明昧:「你可以閉嘴了。」

  百面:「師弟,這些都是我在市面上經歷多番尋找,找到的翁行雲語錄之一。如今我修改了一些部分,送給你。你在我眼中,雖然手段與她不同,卻十分相似。」

  ……看來讓百面去執行這個銷毀證據的任務,的確挺不靠譜的。

  寧明昧的最後一個談話對象是桂若雪。他一回頭就看見桂若雪站在遠處。他靠在樓梯旁,手裡拿著一瓶雪碧,眼眸忽明忽暗。

  「你有話想對我?」

  「上天台吧。」桂若雪說。

  兩人站在天台上。桂若雪對著重巒疊嶂,喝了一口雪碧。

  修仙者歲月漫長。幾十年過去,他仍然如寧明昧剛見他時一樣。長髮及腰,著青衫,只是手裡多了一瓶綠色的雪碧。

  寧明昧:「假髮,你好像胖了點。」

  桂若雪:……

  「你知道麼?我小時候不順心時,總是喜歡爬到明華谷的高處去看星星。這一點,就連桂若虛也不知道,更不要說陸夢清了。」桂若雪道。

  他倒也不嫌髒,直接坐在天台上。寧明昧倒是有點嫌髒。他扯下桂若雪外衫的一角,坦然地坐在他的衣服上。

  轉過頭的桂若雪:……

  寧明昧:「我這件衣服一旦沾了灰,就很顯髒。」

  「你穿黑衣服的放什麼屁!又不是貓毛!」桂若雪破口大罵。

  寧明昧泰然自若,甚至還仰頭看著星空。桂若雪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最終,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假髮,聽說你最近的股票都漲得不錯啊。」寧明昧道。

  「寧明昧。」桂若雪道,「我總覺得,我有時候距離你很遠。你總有許多事情,讓我根本不知道。」

  他看著漆黑夜空:「就像仰望星星……它離你很遠。所以只能仰望。」

  寧明昧:「你突然這麼文藝,我還怪不習慣的。」

  「罷了。」桂若雪忽然笑了,「比起了解你的秘密,我更想知道,你想做什麼,怎麼做,最終我能如何幫助你達成這個願望。」

  他拍了拍寧明昧的肩膀:「需要時,來找我。你知道你永遠能找到我的。那些太上長老們淺薄又短視,為了自己內鬥,就連兩敗俱傷的辦法也想得出來。寧明昧,別讓他們討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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