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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明昧道:「昨晚,我就料到宋鳴珂或許會提前離開。於是,我在他的身上留了用以監視的後手。」

  「不愧是你。」

  而且,他還發現另一個人也留了後手。

  想到這裡,寧明昧瞥了一眼剛剛突破的連城月。花泡芙正纏著連城月詢問突破技巧,連城月正在與她分享學習經驗,看起來一臉老實。

  誰能想到,連城月的小紙人也正跟在宋鳴珂身後呢?

  無論平日裡看起來有多麼老實,連城月到底還是一條伺機而動的狼。

  養不熟的小狼。

  終於,遠處出現稀疏的村落。這些村落被建造在密林里,所有房屋都被搭建在樹上。樹上有風鈴,風一吹,就發出泠泠聲音。

  這熟悉的、卻從來不屬於自己的場景,讓白不歸喉間一緊。

  「我們到了。」他說。

  妖狐族的族地,從未盼望白不歸歸來的「家」。

  寧明昧道:「潛伏三日,摸清地形,再做打算。」

  ……

  紙人追著宋鳴珂,在密林中奔跑。宋鳴珂身姿輕捷,動作迅速,神色警覺。

  在下游處,宋鳴珂終於看見了一片血跡。直到這一刻,他心中稍微一輕。

  找到了!

  他終於找到了譚中行的痕跡。

  離開山洞時宋鳴珂並沒有發現譚中行的痕跡,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走,或許就走不了了。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外人知曉。

  譚中行早就該斃命當場,只是宋鳴珂沒想到他竟然還有一個護身法寶,讓他又苟活了這些時日。美貌青年如今面沉似水,擰著眉頭。他低身,根據血跡,再度找到譚中行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這樣做。

  終於,在途經一處巨石時,宋鳴珂後頸處寒光一閃!

  「宋鳴珂」頭顱飛出,軟軟倒下。然而死去的並不是宋鳴珂,而是一枚替身。譚中行猝然回頭時,一把琴中劍已經捅入了他的後背。

  那一劍本該直朝後心而去,卻在捅入的那一刻一偏……最終捅入了他的丹田。

  就像,他終究還是不忍心殺了譚中行。

  但也給了譚中行喘息的時間。

  「宋鳴珂……」他含著血,咬牙切齒道,「到底是被你找到了……」

  譚中行頹然倒地。宋鳴珂提著劍,辨認四周是否有譚中行留下的後手。面對終於落網的譚中行,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相反,譚中行看著他,臉色卻由絕望,轉為窮途末路的嘲笑。

  「宋鳴珂,你猜的沒錯,過去幾天,我就在山洞附近,逡巡著、監視著你們,尋找著和清極宗人接上頭的機會。可惜啊!功敗垂成,到底還是被你先下手為強!」

  「譚中行。」宋鳴珂慢慢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別裝傻,和清極宗那些人在一起的那幾天,你晚上都睡不好吧?」譚中行嗬嗬笑道,「你生怕,你生怕我出現,告訴他們……」

  「你閉嘴!」宋鳴珂臉色一白,額間紅痣也黯淡了。

  可譚中行的那句話還是混雜著狂妄的笑聲,射入這片密林:「你生怕我告訴他們,你是燎原眾的餘孽!你和余裊,都是燎原眾的餘孽!」

  樹林裡有一群烏鴉被驚起。宋鳴珂身體略微搖晃,像是經受不住。

  「我就說我與余裊為了藏書閣管事的位置爭鬥。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余裊的身世把柄後,你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大……原來你和余裊都是燎原眾的餘孽。好一個陸樓主,竟然這麼大膽,讓像你們這樣的渣滓沐猴而冠,為了打壓金島,竟然如此不擇手段。」譚中行說,「我譚中行真是回想起來,都覺得噁心。在過去的百年裡,我竟然和一個燎原眾的餘孽結為好友!哈哈哈哈!」

  「餘孽,渣滓,雜種!」

  譚中行每說一句,宋鳴珂的臉色就越白一點。他就連握劍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宋鳴珂是孤兒,是天才,也是陸夢清的首徒,這樣的背景配上這樣的地位,如何不叫人眼紅?許多年來,在宋鳴珂尚未如此出挑時,他在煙雲樓內少不了被人暗害,少不了被人攻擊。尤其是與絲島有敵意的金島,少年宋鳴珂勢弱,他們便常常以宋鳴珂為絲島的弱點,對他大肆攻擊。

  唯有譚中行敬慕有實力之人,會呵斥那些弟子的所作所為。正因此,他們儘管來自敵對的兩島,卻還是朋友。即使宋鳴珂知道譚中行心胸狹窄,容不得擋他道的人,宋鳴珂心裡始終存有對他的深厚友誼。

  但余裊也是宋鳴珂的朋友。而且,余裊與他有相同的身世,就如同他的妹妹。在藏書閣管事競選中,譚中行因心性遜於余裊而落敗。他為此大受刺激,對余裊惡言相向時,宋鳴珂想做的,仍是在他們中間調停,希望他們能重歸於好。

  可千不該萬不該,譚中行竟然查出了余裊的身世,還打算以此大做文章!

  宋鳴珂還記得自己知曉身世時那種破滅的感受。他是眾人眼中邪魔歪道的後裔,他真正的母父本是一對勤懇善良的商人,偏偏因為燎原眾的事情慘死,陸夢清明知此事,卻還給他編造了虛假的身世,在知曉真相前,每年清明,他都在給並非自己家人的虛構之人上墳……在那之後,他就連看著自己敬愛的師尊時,都只覺得複雜、陌生。

  而且越是翻閱當年的那些資料,宋鳴珂越覺得心悸。他在床上睡覺時,偶爾也會因為窗外樹影搖動而被驚醒。他總夢見自己在睡夢中身世曝光,被人抓出去,就像當年那些「殘黨餘孽」一樣。他會被人以最殘忍的方式殺死,就像那些典卷中記錄的那樣,無論他在夢中如何呼喊,如何解釋,那些人臉都只會嘲笑地看著他,為他羅織一件件罪名,推翻他過去的種種,而他的師妹師弟,也會厭惡恐懼他,最終,將他送上斷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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