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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玉珠卻沒有笑,只是面色凝重地放下了車簾,然後命令馬車駛離了。

  街角對面有個行乞的小乞丐,看見漠北王府的馬車離開後,便一骨碌爬起來,跑向了城外,到了城外後,他叩開一家獨門宅院的大門,小聲地說了幾句後,便領了銀子離去了。

  而屋內的男子則慢吞吞地走到了院落最後的房間了,挪開一口大缸露出了下面的暗門。

  此時在這暗門之下,一燈如豆,一個男子佝僂著身子坐在小案前正雕琢小件。在昏暗的燈光下,男子雕琢得卻是極快,幾乎不用低頭細看,只是憑著手感和經驗便在小小的玉件上上下翻飛地雕刻著,偶爾停手看上一眼,又繼續飛快地雕琢。

  一會的功夫,男子雕完了手中玉件,放下的刻刀,抬起頭。昏黃的燈光投she到他的臉色,只見蓬亂的頭髮極長,已經打結,和臉上的濃密鬍鬚糾結在一起,幾乎看不清面龐,似乎是個老人,只是他的眼睛卻是又亮又年輕,每次開合間仿佛有道亮光透出。

  這時,嘎吱嘎吱,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絞動鐵索的聲音,呼地一聲,一陣新鮮的空氣從上面涌了下來。有人在上方說道:“師傅,徒兒來看您了。”

  男子慢慢抬起頭,上面一丈處開了一個洞口,一個男子提著風燈正蹲在洞口向下望,正是自己的徒弟范青雲,而男子則是玉珠的父親袁大師。

  袁大師沉默了一會,說道:“前些年除了一個啞巴定時送飯,你從不曾露面。近年卻是常常過來,可是最近有了什麼麻煩不曾?”因為久不說話,發音有些渾濁不清。

  范青雲不理會袁大師的問話,逕自嘆口氣道:“師傅,您還在怪我陷害你,並把你安置在此處嗎?徒兒已經向您說過了,您實在不適合在朝中生活。您的性子早晚都是要惹怒權貴的,到時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師妹也會被牽連,送入樂坊做了官員的玩物,那樣你於心何忍?”

  說到這,他微微露出笑容:“徒兒固然有些對不起您,可是卻也保了您的性命下來不是?不然那慢性毒藥豈不是遲早要了你的性命?徒兒還將師妹收養,在一處僻靜的府宅做了錦衣華食的富家千金,雖然不便外出,過得卻是極好。細算下來,徒兒對您還是功大於過的。只要您乖乖地聽徒兒的吩咐,徒兒早晚會放您和師妹出來,讓你們父女團聚,得享天倫之樂。”

  男子沉默一陣,方開口說道:“這次你來又是做什麼?”

  范青雲道:“師妹對您甚是思念,希望您寫封書信給她。奈何徒兒來得匆忙,卻是忘記拿筆墨紙硯過來。這有錦帛一幅,不如師傅你就磕破指尖,手寫一番如何?”說著便扔下一副錦帛下來。

  男子思索一番,才撿起錦帛,咬破了手指,寫了幾句話在上面。

  范青雲用繩索將錦帛吊上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玉珠吾兒,父尚好,無需掛念。”

  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師傅好好休息,徒兒過陣子再來看您。”

  隨著一陣咯吱的聲音的,洞口消失不見,小室內重又回復污濁和昏暗。袁大師坐在案前,眼睛一閃一閃,若有所思。

  第183章

  那日回府後,玉珠便異常沉默,就連小兒子寶符蹬腿要奶奶吃,她也沒有注意。

  寶符雖然乖巧,可是娘親不理的話,也會覺得委屈,不由得咧開小嘴,哭唧唧地叫了起來。

  玉珠這才回神將寶符抱了起來。小嬰兒立刻瞪圓了眼,舉著小手抓撓起自己的飯包來,娘親的奶奶很好喝,解開衣衣就能喝了。

  很快,小寶符的臉兒便貼在娘親的胸前開始吮吸了起來,玉珠輕輕地摩挲著小寶符的後背。

  堯暮野從府外歸來,入了院子還未進屋,便從軒窗的窗口眼望到了醉人的畫面。

  猶帶著少女明媚的妻子濃髮高挽,幾縷碎發卻順著柔頸垂掛下來,纖細的手臂里懷抱著綿軟的小嬰兒,半敞開的衣襟里是水磨的豆腐,高聳的雪峰。

  有妻兒若此,人生何求?

  他輕輕移步入內,來到玉珠身旁低頭看著正拼勁全身力氣吃奶的兒子,親了親玉珠的額頭道:“這小子貪得無厭,太能吃了,平白折騰人,我已經命管家去尋覓可靠的奶娘,到時候你也解脫了,免得夜起時還要餵奶。”

  玉珠對於堯暮野的獨斷向來是無奈的,當下淡淡道:“我又不是沒有奶水,為何要符兒喝奶娘的奶水?我不是世家的嫡女,沒有那麼嬌貴。”

  堯暮野當然聽出了玉珠的不悅,不過這事關他的福祉利益,卻不能退讓:“你看那些個奶娘都是胸部下垂,可見小兒餵多了是會改變形體的,又不是只有世家嫡女請奶娘,那些個但凡錢銀充允的富戶們不也是要請一個的嗎?何必要當家的主母掛著兩個豆袋招搖。”

  玉珠瞪著這敢說的男人,一時間倒是被他分散了心神,氣得苦笑不得道:“已然是餵了,大約要變成乾癟的豆袋了!還請漠北王尋了豐盈綿軟的去,別來煩擾我們母子。”

  可是堯暮野卻摟著她的脖頸道:“現在竟然就分出了你我?這般絕情,難道沒了我,不怕兒子將來尋你要爹爹?”

  這話一下觸動了玉珠的心事,她漸漸收了笑意,沉思了起來。不過堯暮野並沒有注意,只逕自說道:“對了,我請了陶神醫來到北城,你剛生產完,應當注重調理,我想起他的醫術甚是高明,給你品脈後也自安心些。”

  玉珠聽了,不由得抬頭道:“那……明日便請陶神醫過府吧,我正好要向他討教些玉雕事情。”

  陶神醫也是玉痴一個,玉珠問他討教,倒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日,當陶神醫過府替玉珠請脈的時候,玉珠便將那老虎的玉佩拿與陶神醫看。

  陶神醫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神情漸漸悲涼道:“這……不是你父親的手筆嗎?”

  玉珠沒有回答,只是手心漸漸地緊握著,她輕輕開口道:“神醫,我有一事相求……”

  ……

  那日,她與陶神醫相談了一會後,才送神醫出府。

  時值夏末,漠北王府里的女眷們最喜歡在庭院的葡萄架下消暑。

  身為世家的小姐,堯姝亭有些習慣是一直帶到了漠北的,譬如這茶宴。雖然都是自家人,但是該有的排場一樣都不能少。

  尉遲德賢倒是知曉嬌妻的愛好,所以新近買入了一整套紫砂的茶具與她,以供消遣。

  而堯暮野請來的奶娘則給了淑慧夫人。她的兒子鯉兒太能吃,她的奶水不夠,倒是不得不找奶娘來頂。不過這樣一來,她倒是得了片刻清閒,方才府里兩個小兒都吃飽睡著了,一併交給奶娘代為照管。

  姐妹二人便可以與堯姝亭一起風雅片刻了。

  當小碳爐上沸水滾騰的時候,堯姝亭一邊燙洗著茶葉一邊道:“你們倆都生了,我這幾日也快了,卻不知這肚子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淑慧夫人笑著道:“我在京城暫居之處那個送子觀音廟,聽說菩薩很靈的,當時若知你也有了,你跟玉珠同去的時候捏個娃娃便好了。”

  說完後,她又是一笑:“不過這些事情也不能全盡信,玉珠當初便捏了女娃娃,可是這一胎不也是男孩嗎?而且那廟門口算卦的也太離譜,卦辭基本都是落空的……”

  堯姝亭一聽,卻來了精神道:“跟你們說,那算卦的不是說我下個月出嫁嗎?你們以為這卦辭空了,可是啊,當時我與德賢偷偷相聚的時候,本以為今生無望與他結為夫妻,私下裡是與他偷偷拜了天地的。我當時是立意要與他斷了,以後只做一對神交的野夫妻,各自再另行婚嫁算了,誰知哥哥偏巧這個節骨眼帶走我,我又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你們說,這卦辭也不算是落空吧?”

  淑慧夫人實在是追攆不上堯小姐這等脫俗的思緒,只問了一通才鬧明白什麼叫“神交的夫妻”。當時只能瞠目,也突然有些懂了為何那位尉遲小將軍當時對堯小姐愛答不理的。這算哪門子夫妻,所謂“神交”分明就是甩掉舊日戀人時完美的託辭罷了!

  只是若堯姝亭的這卦辭沒有算落空的話,那位算命先生的三副卦辭,豈不是應驗了兩個?

  堯姝亭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轉頭去看嫂嫂,有些遲疑道:“嫂嫂,我的二哥待你可是如若掌上珍寶,你可萬萬不能與哥哥和離,另行改嫁啊!”

  淑慧夫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說就算那前兩個卦辭著實了,這最後一個也是一派胡言。

  可誰知,她一抬頭便看見堯暮野臉色鐵青地站在庭院門口,而在他身旁,是臉色同樣鐵青的妹夫尉遲德賢。

  堯暮野頓了一下,舉步入內,冷聲道:“怪力亂神之說豈可盡信?大哥整日的求仙成佛,難道你也要一起跟著升天?”

  堯姝亭自然是微微縮了脖子。這幾日大哥升仙之路被母親阻撓得甚是悽慘,母親言明大哥必須做事領餉,若是收不來租銀,一家子便要活活餓成神仙。

  結果大哥帶著僕役去討債,可是回來時,不但沒收來半分租銀,自己還倒搭了玉佩錢銀周濟了一路乞討的僧侶乞丐。

  只因為大哥堅信,神仙大都是要化作這般潦倒之人的模樣討要錢銀,度化有緣之人。若是冷硬了心腸,便要錯過機緣,接過這一路慷慨解囊,兜兒比臉都乾淨地回來了。

  母親對待兒女向來是言出必行的。以前不管大哥,是因為有祖先庇佑,衣食無憂,只讓他閒散著。可是經此劫難之後,母親倒是覺得要讓大哥一家能夠有些自己養活自己的本事,立意細細調教,是以說不給飯吃,就是不給飯吃。

  可憐大哥清雅一生之人,如今來了北地沒有田產家私,母親又冷硬了心腸,真是無米下炊,於是長嫂便拉著餓得哇哇大哭的小兒偷偷跑到了她的院子裡,將她屋內的零嘴都搜颳了乾淨。

  害的她看著不忍,又包了銀子給長嫂帶去。可惜最後竟然是被母親覺察,嚴厲地申斥了她一番。

  堯姝亭自己其實也是有官司在身的,大約堯夫人見她孕中,懶得與她算帳,只怕生產完畢後,要歸攏到一處一併結算的。所以堯姝亭都不敢與母親多言,更是不敢再周濟大哥了。

  現在二哥問她是否要成仙,她自然拼命搖頭,再不敢多提那卜卦之事。而且顯然自己的夫君也聽到了那“神交野夫妻”之詞,臉色難看得很,一會回了自己的院落中,不知該怎麼與自己算帳呢!

  堯姝亭一時哭喪了臉,只恨不得現在便生孩兒,好逃過這種種波折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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