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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躲避歹人時,趴跪在了糙叢後泥地上,外衣的衣裙都髒了,珏兒幫著廚子做飯後便打了清水,將六姑娘的衣服搓洗出來,是以玉珠只能穿著寬大的便裙與兩位貴人一起吃飯。

  原以為自己著裝不夠得體,誰知二人更是隨意。廣俊王剛剛沐浴完,也未著鞋襪,只將褲子挽在膝蓋處,盤腿坐在熱炕上,而白少也是頭髮滴著水,鬆鬆地挽著髮髻,穿著同樣寬大的便袍一同坐在炕桌邊。

  玉珠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一番歷練,心知他二人也不是故意失禮。那等富貴之地的貴人們在私下宴飲時,反而不如小鄉庶民們那般講究,喝得酣暢時,一群士卿大夫光著上身打著赤膊者大有人在,不但沒有人會以為失禮,反而會大讚乃真性情,返璞歸真也。

  現在又是旅途歷險,這兩個男人難免精神疲憊想要鬆懈,是以玉珠也沒有大煞風景面露難色,也上了熱炕,跪坐在炕桌旁。

  西北天氣不同京城,此時雖然入夏,可是晝夜溫差甚大,入了夜時,還是寒涼得很,此時坐在熱炕上喝著溫泡好的酒,還真是這一天裡難得的歲月靜好。

  大片的牛肉煮的火候正好,沾著椒鹽食用越嚼越香。而那蔥炒臘肉也很下飯,待玉珠吃了幾片紅,臉頰被辣椒激得一邊艷紅,那一抹櫻唇更是塗抹得光亮潤澤。

  一旁兩個飲酒人不自覺地調轉了目光,看著正在小口吞咽的美人,那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那紅唇微動。

  於是兩位貴人,一人飲得是“心猿”,一人喝得是“意馬”,臘肉雖香,食不知味,真正想品嘗的近在眼前,卻一時又親近不得,只恨不得眼下少了一人,才能成就一番美景……

  玉珠低頭專心吃飯,可怎麼能感覺不到眼前二人異樣的神情?於是只想快些吃了眼前的這一碗米飯,早早下桌了事。

  就在這時,廚子又端了一盤用米漿新蒸了涼糕上來,切好的涼糕上面澆了一層噴香的麻醬,正好解一解肉膩。

  玉珠卻不想再飯桌上戀戰,正好吃完了這一碗米飯,便向兩位貴人先行告退,可是方才跪坐太久,雙腳一時酸麻,這起身頓時一趔趄,將那盤新上的麻醬涼糕打翻。正扣在裙擺上。

  不待一旁的侍女反應,廣俊王與白少同時起身,一人一邊攙扶住了玉珠嬌弱的身子,免得她栽倒在炕上。

  被這二人簇擁,玉珠微微皺眉,正要推開二人自己起身,就聽見院子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有人蹬著硬靴,以地為鼓,咚咚作響,快步地朝這裡走來,緊接著猛地大力一把推開了房門。

  那走進來的人身材高大,滿身夾裹著瀰漫的血腥之氣,一臉黑灰與半乾的血跡融合在一起,好似抹了油彩,直顯得露出的兩眼血絲更是明顯,這般只有慘烈屠戮後才有的模樣,叫屋內之人都是心內一驚。有那膽小的丫鬟更是驚叫出聲。

  而那“凶神”一雙冒血的眼睛,此時正直瞪向炕上挨擠著衣衫不整的兩男一女,慢慢地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磨著槽牙從喉嚨里擠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聲音真是熟悉得叫人懷念,竟是與大魏一等公堯暮野大人有十層十的相似。

  廣俊王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道:“這信鴿還沒有發,怎麼你……你就來了?”

  來者大力地摔了房門,幾步走到土炕前,一把拽住了玉珠的手臂,再一用力就將她扯下炕來,然後冷笑道:“怎麼?來得太早耽誤了二位的雅興?”

  第83章

  白少最先回過神來,他從容地從火炕上下來,一邊穿鞋履一邊道:“敬棠兄,你這是怎麼找尋過來的,觀你之情形可是遭遇了歹人?”

  可惜堯太尉現在說話的興致不甚濃烈,聽了白兄喚了自己的表字後,更是目光含冰,只繼續來回打量這三人,這一屋子的酒色肉香,還真叫人饞涎欲滴,太尉大人那眼神似乎在磨刀石上沾水磨了幾個來回,愈加尖利……

  這時跟隨堯太尉一起進來的親信——昔日京城京尹護將陳鵬武清了清嗓子,適時開口打破了屋子裡的尷尬:“袁小姐,我們廝殺了一天一夜,可算是找尋到了你……”

  這話更是叫玉珠聽得一頭霧水。

  陳鵬武倒是個機靈的,一看太尉臉色不對,連忙出言化解一下這屋子裡瀰漫的緊張氣息。

  這太尉大人一身的髒血,還要從當初玉珠換掉的那輛堯府馬車說起。

  原來玉珠當初不想太過招搖,又不好駁了堯夫人的面子,便只出城時,坐了那馬車,出城後,換掉,只讓車夫兜轉回家,約定了日子,待她返回時在半途驛站接她再行回府便好。趕巧這車夫也是西北人士,所以當時堯府的管家看他路熟,便讓他駕車接了這差事。

  現在六小姐平白給他放了假,便是心裡想著借了這時候折返會老家看看,玉珠自然是答應了,就讓車夫先行一步,自己去回家探親去了。

  哪裡想到,他駕駛的這輛馬車太過招搖,就在前幾日路過三叉橋時,遭遇到了歹人。

  這車夫也是軍旅出身,會些招式,當下廝打了幾個回合後,便找尋空子棄了馬車逃跑了。

  可惜雖然當時憑藉著心內提著的一口氣,跑出了歹人的包圍,可是背後到底是中了一箭,慌不擇路,竟是跑到了朝著北域的橋口。

  眼看著支撐不下去了,竟遇到了在附近收繳軍糧的護將陳鵬武,頓時心裡鬆了氣,竟然是撲通一聲倒將在地。

  陳鵬武倒是不記得這車夫,只是看他眼熟,可是待摸到了腰間的堯府路牌時,頓時心內一凜。連忙回報給了正來到後方巡視的堯太尉。

  堯暮野當時只皺了眉,叫人醫治那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車夫,同時叫人去搜尋一下他來時的方向。

  陳鵬武帶著人沿著血痕一路找了回去,只看到被卸了馬,剜掉了金飾珠寶的車廂。

  這車畢竟是官家的馬車,盜匪們也知道是個扎手貨,並不曾將車廂一併拉走。陳鵬武尋看了一圈,也只撿到了幾件被甩落在地上的裙裝。於是便命人拉了車廂,帶著衣裙去太尉那復命。

  可是誰曾想本來還一臉鎮定的太尉大人在看到那衣裙時竟然臉色大變。直衝到醫帳那裡,使勁拍打著昏迷不醒的車夫的臉叫他快些睜眼,可憐車夫九死一生,差那麼一點,就要死透在太尉大人的鐵掌下。

  堯暮野那一刻是真急了,像女人服飾這等小事,他本來從來不記掛在心,可是陳鵬武手裡那件雖然並非綾羅綢緞,布料粗糙得很,卻是袁玉珠自己裁布,式樣獨特的衣裙,因為便於行動,她平日總是穿來琢玉之用,倒是叫太尉印象深刻——普天下,再無第二個女人有這樣的衣裙了!

  是以太尉斷定,一定是這個不省心的小婦來了西北,卻半路遭遇了盜匪,而盜匪殺了車夫,搶劫了財物,又劫掠了那小婦揚長而去了。

  那等花容月貌的女子,若是到了盜匪的手裡會是什麼下場,真是連想都不用想,往來的客商里,貌美女眷被搶劫上山,被憋悶已久的盜匪們挨個輪了一遍後,再賣入窯子裡的大有人在!

  當下堯暮野急紅了一雙眼,帶著一隊精幹的將士,又找尋了當地熟諳地形人事的老叟帶路,從最近的山頭開始,如同過篩子一般開始掃蕩。

  說實在的,陳鵬武是久歷沙場的幹將,曾經隨著堯太尉出生入死,雖然後來跟隨太尉進京,過了幾年安逸的日子,但是自認為男人血性未失。可是這一天一夜的連番廝殺中,他還是被屠夫惡靈附體的堯太尉給嚇著了。

  每到一處匪窩,太尉都是刀鋒如甩動的長鞭,飛濺起血紅腥海,尤其是入了房中,正看見有盜匪糟蹋著劫掠來的婦人時,更是手起刀落,孽根都能被斬斷成三節!

  更不用提捉了盜匪頭目時,逼問他是否劫掠了馬車裡一個美貌小婦時的殘忍手段,挑破腳筋,敲出骨髓都是熱身一場罷了……

  就這麼的找尋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那小婦的下落。只是附近的治安大為清明,幾乎無匪窩可剿殺了。

  可是太尉還不死心,又開始在附近的村莊挨個掃蕩。今天入夜時,正好來到了這個村落。在村頭,便聽村團練的兵長說,入夜來了官家,是兩位公子攜了一位美眷,曾聽見一位公子喚那小姐為“六小姐”。

  只聽到這,太尉便一路飛馳著衝進了院子中,闖入到了這屋子裡來。

  說實在的,這屋子裡的情形,就算是陳鵬武也有些看不下。要知道他們這幫子人這兩天幾乎沒有合上一眼,餓了,也只能咬著涼硬的乾糧就著滿身鮮熱的血豆腐囫圇填腹了事。

  可是這一場烏龍的事主呢?坐在暖烘烘的熱炕頭上,擺著一桌酒肉,男女喝得正是酣暢,眼看著似乎還要飽暖思yín欲了……

  陳鵬武都替屋裡的兩位男貴人捏著一把汗,生怕太尉這幾日殺性正濃,扒了這兩位昔日好友的褲子也手起刀落……至於那位小姐,也是要自求多福吧!

  陳鵬武儘量輕鬆平和地解釋了太尉大人這一身狼狽出現在此的原因後,連忙迅速地向白少擠著眼神。

  三位都是朝中的貴人,要是廝打起來,弄個腦汁橫飛血漿滿溢的,他這個在場的護將也脫不了干係……

  白少自然也是了解自己這位好友的性情,看著他滿身的冷意,便不急不緩地講述了方才廣俊王與六小姐在驛站遇險的情形,同時說出了北人的陰險計謀。最後才輕描淡寫地道:“忙碌了一宿,我與王爺六小姐也才用飯,方才六小姐腿麻。差點摔倒,掀翻了菜盤,所以我與王爺才……”

  堯暮野聽聞到這,突然開口冷冷打斷了白少未盡的話語,開口問道:“那些伏擊的北人流竄向了何方?”

  廣俊王連忙站起身來,坐到適才白少看的地圖前,為堯太尉指點方向。

  玉珠見太尉似乎是要安排人手排查阻擊的樣子,自己實在不宜聽這些軍務,於是,便活動了下緩了麻的腿腳,帶著珏兒默默退出了屋子,迴轉到自己的廂房內。

  珏兒方才也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未曾親歷修羅殺場,可是看著堯太尉盔甲上那一層黑紅的血跡,也能想像這一天一夜的屠戮慘烈,待回到了房間。便小聲道:“六姑娘,太尉大人倒甚是關心您,不過……奴婢看著他就心顫,若是嫁給這樣的男子為妻,若是哪天惹了他不高興,會不會……會不會就手起刀……”

  玉珠其實心裡也正亂著,聽聞珏兒說這些,便開口打斷道:“累了一日了,你去北房歇息去吧,我這也不用你伺候什麼了,記住看見了太尉和他的人不要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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