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回想到祖父的話,玉珠愜意地活動了一下脖子,轉動幾下手腕後,又從屋子一旁的工具木架上拿下了一件特製的弓弦,這弓弦是她十四歲那年自己琢磨出來的省力工具,又用積攢了足有一年的月錢,央求鎮裡的鐵匠師傅萃取精鐵打造而成。

  可惜還未及使用,便遭遇了逼婚。當時她心情煩亂,只顧著央求祖母改變心意,竟然未及帶走父親遺留給自己的琢玉工具,還有這玉室里自己積攢下來的器具,便混沌匆忙地被塞入了花轎中。

  而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嘗試一下自己的工具是否應手了。

  當弓弦固定,一旁的水漏開始滴水,玉珠纖長的胳膊頓時繃緊,緊貼著玉料的薄皮開始研磨切割……

  看似纖細的胳膊卻是力道十足,渾然不是後宅小姐的嬌軟無力。

  當然對這力道很有體會的,除了平日裡六姑娘擺弄的玉料外,當是王家公子王雲亭的那條差點被貫穿的大腿感觸最深。

  這便是日積月累不輟刻功的力量,加上有趁手的工具,那頑固的石料外皮,這次如橘皮一般被輕巧剝落,露出裡面起伏美麗的紋理……

  玉珠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審視玉料開始了粗雕勾勒最初的紋理。

  珏兒在這斗室外一等便是一夜,當她終於熬度得耐不住,倚靠著門板坐在小凳上酣睡了一陣子後,那門終於發出了聲響。

  珏兒揉著眼,看見自己的小姐帶著疲憊,微笑地看著她:“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真像個小兒一般……”

  珏兒半睡半醒,望著玉珠映在晨輝里的臉兒,呆呆地說:“六姑娘,你……真好看……”

  玉珠是一早習慣了自己丫鬟色迷迷的模樣,可是連夜的倦意也讓她顧不得多調侃這丫頭幾句。

  雖然一夜未眠,可是去半屏山的行程卻單點耽擱不成。所以天剛放亮,老夫人命人備下的車馬早在府門外準備妥帖了。

  送行的人也頗為隆重,除了五姐和四哥外,因為頭痛一病不起的王夫人帶著不明的冷笑也親自前來送行。而五姑娘則尤不死心哭哭啼啼地悄悄扯著她娘的衣袖,指望著母親能臨時更改注意,替她跟祖母說話,好讓她也能坐上即將出發的馬車。

  最後惹得王夫人不耐地瞪著蕭珍兒,若不是礙著一旁的僕人,真想扯著女兒的臉兒罵她是個短缺了心眼的傻貨!

  不過這一切玉珠都不曾在意。上了馬車後,她再也抵不住疲憊,只倚靠著車廂,用噴香的手帕輕輕地蒙住了臉兒,在同行柳媽一句句的叮嚀里酣然入睡了。

  柳媽說了幾句,也不見玉珠回答,過一會聽著悠長的脈息便知六姑娘已經睡得實在了。

  柳媽不由得錯愕的閉了嘴,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這次被休離回來的六姑娘似乎是有什麼地方改變了,以前那個溫順而愛笑的小姑娘,現在卻不知為何,變得不那麼叫人能看懂了。

  放鬆地睡了一路,略有些顛簸的路途倒是變得渾然不覺了。快要入夜時,馬車便已經趕到了半屏山。

  老祖宗拿捏人心的功夫和積攢下來的人脈,到底是比蕭山強了些。只幾天的功夫便使了大把銀子,終於是收買了溫疾才身邊的一個貼身小廝。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蕭府六姑娘已經和離,且隨著家兄剛到半屏山的消息。

  溫將軍這幾日陪伴在堯家二公子的左右,往日裡消磨營生的快活收斂了大半,生怕自己的放浪叫這位通身貴氣,又陰晴不定的高門子弟厭棄,所以連一個侍妾都沒有帶。

  當聽聞六姑娘蕭玉珠時,昔日的愛慕如浙江的海cháo,錢塘的巨浪席涌而來。記憶力那略顯青澀的小姑娘可真是不多見的俏麗佳人。

  當下尋了由頭,看似無意地路過了半屏山下的驛站,趕巧便碰上了六姑娘的馬車。

  再說那六姑娘,安睡了一路,自然飽足。待珏兒輕聲呼喚聲,便慢慢地起身,順手揭開了蓋在自己臉上的絹帕。只是揭開絹帕的一剎那,身旁的柳媽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掩著嘴問道:“六……六姑娘,你這臉可是怎麼了?”

  玉珠被問得有些茫然,待得攬了隨身的小銅鏡這麼一照,才發現半邊的俏臉上竟是起了紅紅的疹子,當下她也不由得愕然,輕聲道:“這……可是得了什麼病不成?”

  柳媽這下子也變得有些心急火燎,此番她得了老太太的授意,是要借六姑娘打開溫將軍的門路。可是,只一路的功夫,六姑娘的臉便成了這模樣,這叫她老婆子可怎麼行事啊?

  就在這當口,便聽到外面有男人高聲道:“聽聞驛站的驛官通報,蕭府的六姑娘到了此地。溫某不才,可否請故人下車一敘?”

  相比於柳媽的無措,麗珠倒是更鎮定一些,一邊抓起一旁帶兜帽的斗篷,一邊柔聲道:“車外說話的可是溫將軍?”

  對于美人,溫將軍自有一套賞鑒之法,除了皮肉嫵媚之外,這身音的嬌軟才算難得。若是兩者兼備,該是怎樣的天生尤物?

  可馬車裡的這位佳人,明顯是兩者兼備,光是聽一聽聲音,便叫溫大將軍耳朵蘇軟了一半。待得馬車簾掀起,先是一位小丫鬟跳了下來,然後一位老婆子攙著一位披著深黑色斗篷的小姐,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

  那佳人身著斗篷的帽兜太大,堪堪遮住了凝脂的半邊玉顏。可是這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情,就已經叫花間遊走的高手看得有些恍神了。記憶里略顯青澀的佳人如今已經是悄然綻放,眉目間不經意的眼波流轉,直叫人指尖都略覺蘇麻。擁這等佳人在懷,可是人間何等愜意之事?不知她究竟犯了何事,竟叫王家小子捨得寫下休書一份。

  心內這般思踱著,溫疾才幾步上前,高大的身材立在玉珠眼前,震懾西北的煞氣全然收斂在一副斯文有禮的翩然風度之下。他走上前去,溫聲道:“正是區區,想不到六姑娘還記得在下。”

  六姑娘緊了緊帽兜,半低著頭,“不知會在此處巧遇將軍,玉珠容貌不整,還叫將軍見笑了。”

  溫疾才剛想說姑娘客氣了,可突然發現那帽兜的一側隱約露出一片紅疹。若是別人臉上長的,可不叫人厭棄得轉身就走。可是生在這位六姑娘臉上,立時叫人心疼得無以復加。

  也許是看到了溫將軍錯愕的表情,六姑娘後退了半步,低聲道:“一路舟車勞頓,身體不適,半邊臉起了紅疹,不能這便趕著與兄長匯合,尋訪名醫,便不多叨擾將軍您了。”

  叫佳人受苦,絕不是英雄的風範。溫疾才猶豫了一下,連忙道:“之下正巧結識一位名醫,只是世外高人總是有些許的脾氣,他不輕易與外人看病。待在下安排妥當,管教六姑娘藥到病除,你看可好?”

  玉珠聽聞了這話,倒是羞澀得輕輕抬頭,掃了溫將軍一眼,低聲道:“溫大哥的美意,玉珠不敢卷拂,即使如此,那邊有勞了。”

  溫將軍聽得了六姑娘的允諾,竟微微鬆了一口氣。再聽她改口喚自己作“大哥”,更是平添別樣的蘇麻。

  這小姑娘看著人不大,可打小待人便冷冷淡淡,當初與她見了幾次之後,再去蕭府就見不到她的蹤影。後來聽蕭山無意中提及,這位六妹猶喜斯文公子,卻對征戰沙場的武夫有些許天然的厭惡。這樣的話自然是叫當時還是校尉的溫疾才聽得不大入耳,可是有些憤憤然。

  可是現在他位高權重,把持西北的兵權,面對這商戶家的女兒,自然是多了一份居高臨下的從容。這麼個嬌嬌軟軟的小嬌娘,養在宅子裡,哪裡懂得品琢男人的優劣,待得以後與他幽約時,管教她懂得武夫之於那病丈夫在床體間的銷魂差異。

  想到這一節,溫將軍俊逸的臉上笑容更勝,只轉身吩咐著自己的親兵護送著六姑娘去驛館的客房休憩。卻全然不提她的兄長蕭山正在半屏山行宮的客房等待著面見自己。

  花前月下,只需要佳人皆可,至於佳人礙事的家兄,自然是能免則免的了。

  可是溫將軍這才辭別了家人,猶帶著些許的意猶未盡,卻發現一個高大冷峻的男子帶著幾位家僕正立在他的身後,似乎將方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第7章

  溫疾才在男女私情一事上,向來是甚是放開。他雖風流卻自詡不下流,采玉尋芳憑藉的俱是你儂我願。至於流連勾欄jì館之事,也絕不沾染。畢竟使了銀子權勢換來的艷色怎麼能彰顯出溫卿的名流本事?

  可是如今回頭發現,自己方才的言語俱被這身後之人聽入了耳中,竟然難得升出了勾欄銷魂被人抓包現形的窘迫。

  只因這位一身奢霓華服,通身貴氣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大魏堯家的二公子堯暮野。堯家百年富貴,將養出來的靈氣到了這一代儘是附著在了這位二公子的身上。

  只見他墨發束於峨冠之中,長長的髮帶在腦後飄逸,襯托得微吊的眼兒帶了幾分攝魂的不羈風流,一身柔鍛華服下擺寬大,衣袖飄搖,看上去飄逸灑脫,寬寬的腰帶勾勒出挺拔的腰線。這等峨冠博帶的風姿在西北的漫天黃沙里甚是少見。當地人深受北人影響,衣著服飾自然崇尚節儉,不似京華的絢爛奢靡。但連溫疾才這等武夫在見了大族的風采之後,也對這等鮮衣華服的風雅心生愛慕之情,暗自琢磨著過後要不要效仿之,裁製幾件來穿穿。

  可此刻,他可顧不得欣賞二少的風度,只被二少嘴角的似笑非笑弄得有些忐忑。只讓溫疾才擔心著自己剛才撩撥商婦的行徑,被這位高門子弟鄙夷了。

  “久聞溫將軍雖戰場之上驍勇滅敵,可身在後宅卻是個難得的文雅知趣之人,今日一見,果然不是虛言,真是叫堯心生艷羨啊!”

  自從堯二少到達西北後,溫將軍便一直陪伴他左右,只是這位貴人許是嗓子受傷的緣故,平日裡不太多言,加之那高高在上的氣質,更是叫人有種相形見拙之感。是以溫疾才並沒有私底下與這位二公子攀附上什麼交情。

  但是現在這堯君的調侃之言,倒不似嘲諷,更像是同袍們互相交流著風流韻事,這不由得讓溫將軍的心情為之一松,低頭抱拳也跟著笑道:“讓堯太尉見笑,只是憐惜那婦人生得姣好,卻偏偏在臉面上生出毛病,不加思索便胡亂應下了那婦人求醫之事,現在想來,陶先生正在為太尉醫治,在下方才之舉,甚是欠了周詳,不若一會在下派人去回了那婦人,免得干擾了太尉之清淨。”

  堯暮野慢慢舉步來到溫疾才的身前道:“我已經向聖上辭官,賦閒下野,不過是個散漫的閒人,堯將軍不必再喚某的官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