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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姑娘聞言道:“這……不大好說,而且我不曾與溫將軍見過,並不知溫將軍是怎樣的人品,可是依著姐姐的品貌,找個年齡相當的少年才俊似乎更加穩妥……”

  “六妹是不是認為我不配溫將軍?”五姑娘最聽不得旁人提起她不能嫁溫疾才,說話頓時有些發急。可一看六妹因為自己提高了嗓門立刻頓口不語,又有些過意不去。昨日因為母親大鬧一場,她才知六妹在王家受了怎麼樣的委屈。如今祖母才溫暖了六妹的心腸,自己這般臉酸,當真是不妥。

  於是不由得又降低了嗓門柔聲道:“六妹,你說這話,足可見是見識不夠。若是你見過溫將軍便知,那些個府宅里將養的公子怎麼及得上溫將軍分毫?……不過說來也是湊巧了,為何溫將軍來府上時,你總是不在府里?不是去廟宇上香,便是隨著祖母去吃素齋泡溫泉了……”

  聽了這話,六姑娘只是笑了笑說了句“湊巧罷了”,也沒有再開口說出溫將軍有何不妥之言。

  倒是五姑娘想起了自己此來的用意,貼著六妹的胳膊道:“昨日見你穿的那一身窄裙甚是別致,好過那些大紅大綠的裙衫,我那些個衣服都穿得有些發厭,不知能不能穿幾天你的衣服改一改通身的氣韻?”

  玉珠愣了一下,道:“昨日母親派人來叫我吃飯,收到帖子時,時候已經不早了,是以走得急些,也沒有來得及換衣衫,那一身窄裙是我裁來雕玉做粗活時穿的,只因為衣袖服帖,動作也便利些,你沒見過,所以覺得新鮮,可是若穿著它來見貴客,面料總是不夠莊重富貴,不若我再給你挑選些合適的可好?”

  在穿戴上,蕭珍兒一向信服玉珠,恰好去舊巷的僕役們也送來了六姑娘的衣箱。

  於是玉珠略微翻找了一下,選出件淡藕色的長裙讓蕭珍兒換上,又巧手輕施粉黛,就算是野糙也生出了幾分芍藥的嫵媚。

  蕭珍兒攬鏡自照,不由得感慨道:“我們姐妹三個,只有你隨了祖父入書房學習了書畫,有了丹青的功底就是不同,怎麼只是改了改我的眉毛,整個臉兒就似變了模樣呢?”

  就在這當口,柳媽也給六姑娘的屋裡送來了衣料,又與她講府里下午來貴客,讓六姑娘打扮得整齊些一同見客。

  聽了這話,蕭珍兒剛剛塗抹的水粉的臉兒似乎又白了幾分,有些發急地握緊了絹帕,一雙眼兒不由自主地掃向了還沒有梳妝的六妹。

  若是換了旁人,這般模樣只怕是蓬頭垢面的無法見人,可是玉珠就算是頭髮散亂,未施粉黛,竟也有種別樣的慵懶之美。

  好不容易盼走了二姐,可是卻來了比嬌媚牡丹還要命的瑤池聖蓮,狗尾糙的命運便只有在狂風裡打滾了。

  不過玉珠倒是好笑地看著蹙眉瞪她的五妹:“這般的臉急,好像我搶了你嘴裡的糕餅。可是為何?”

  “祖母為何特意叫你梳洗打扮?難道她自覺母親對不住你,要給你尋一門富貴的姻緣?”

  玉珠站起身來,將挑剩的衣服逐一疊起遞給珏兒讓她收起,語調依然溫溫柔柔道:“溫將軍何許人也?這等朝中的大員的妻子哪一個不是身家清白?我不過是剛被休離回家的棄婦而已,只姐姐你願意高看我罷了,在外人面前可莫說這等無望的笑話。”

  經玉珠這般提醒,五姑娘也醒過腔來:是呀,六妹在夫家鬧的事情實在是太不堪,若是溫將軍有心,只要打聽了一二,單是她與族弟在書房裡不清不楚這一件事,也止了六妹的豪門之路。”

  想到這,在替六妹惋惜之餘,不由得有升騰起了幾分竊喜。當下也不遠在六妹的房裡耽擱,便要帶著丫鬟去宅院的花房暖室里摘取些鮮花薰染衣物去了。

  昔日溫將軍雖然身有官職,卻並未如今日一半權傾朝野。出入蕭府也不過是下馬扣環罷了。

  可是如今他一路青雲直上,手握西北重兵,再不可與昔日小子同日而語,所以將軍的車馬未到,老祖宗已經親自拄著拐杖帶著府里的一干眾人來到府門外迎接。而玉珠也隨著眾人出來,遠遠地站在了眾人之後。

  蕭山從昨夜起一直不得與她說話,如今看她依舊是一身簡素的衣服,並未見太多修飾,心內不由的一寬,只轉過頭來,立在老祖宗的身後,一心等將軍的車馬。

  可是立在瑟瑟的寒風裡半響,卻始終未見有車馬的蹤影。命僕役去前方打探,好一會才見他一路飛奔地回來,扶著狗皮帽子顫著聲道:“來了!來了!好長的一隊車馬!”

  聽了這話,凍得有些發僵的眾人不由得抖擻起精神,伸著脖子往遠處望。

  僕役之言不假,的確是威武雄壯的一隊車馬,一路拉得老長,在黃土路上掀起了煙塵滾滾。

  西北的官員不似京城裡的大員那般講究,就算品階再高,出巡時也是五輛高蓋馬車而已。

  可是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車隊,卻是鎏金的蓋角,車身雕刻有精美的圖紋,連車軾上也鑲嵌著鴿蛋大的寶石,就算是在略微混沌的陽光下,也閃耀著別樣的光彩。而車下的侍從們也都是身著錦緞,臉上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傲慢氣息。這種迥異於平常的華貴奢靡的氣勢,再次震撼得蕭府的眾人發不出聲音來。

  當車隊漸漸停歇下來時,蕭山才發現自己的好同窗並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了前面。

  他在蕭府眾人的面前停下,也沒有下馬,只是衝著蕭府老太太一抱拳道:“老祖宗別來無恙!”

  老夫人連忙施禮,客氣地請將軍入府歇一歇腳。

  可是溫將軍在馬背上與蕭山客氣地寒暄幾句後,便客氣地說道:“幾日前就收到了簫兄盛邀的書信,原本是想叨擾幾日,奈何近日要陪伴貴客,今日只是路過,就不叨擾府上了?”

  如今溫疾才是蕭府的救命稻糙,誰知他竟然連馬都不肯下,這不僅讓蕭山開始有些發急,正待要說些什麼,最華貴的那輛馬車華蓋里有人出聲了。

  只是這聲音如刀切兵戈一般刺耳,帶著說不盡的陰翳:“商賈門前不宜久留,溫兄,你的污濁之氣沾染得太多了……”

  這話里簡直是對西北名家蕭家最無情的奚落嘲諷,但又是事實,就算出了一位皇室的寵妃,蕭家始終是買賣玉器的商賈之家。

  只是不知車裡的是什麼人,竟然對西北的大將軍這般毫無掩飾地出言不遜。

  溫疾才被車裡之人出言嘲諷,臉上也是一緊,只是抱歉地衝著蕭山握了握拳,便催動馬鐙,引領著車隊繼續前行了。留給蕭府一干人等的,只是一時彌散不開的迷離黃土。

  就算是養氣功夫了得的蕭家老爺,此時也是在自家府門前的石獅子上狠狠地磕打了幾下水煙菸斗道:“丟人啊!丟大發了!”

  第5章

  這一場殷切的期盼最後盡落了空,蕭府眾人的感慨已經不可以用“失落”二字可以形容。

  五姑娘是最先忍耐不住的,一宿的激動卻只換來了遠遠望見馬背上健碩的身影一眼,不由得對車內出聲之人生出了刻骨銘心的仇恨,絞著手絹之餘,忍不住小聲對著她娘嘀咕道:“為何溫將軍不入府宅,那馬車裡討人厭的是誰?”

  王夫人比女兒要懂得這裡的彎套,溫將軍推辭著不進府門,便意味著禍事算是直接砸在了蕭府身上,當下也顧不得搭理女兒,只對自己的兒媳婦陳氏說,讓她給她的父親——玉石鎮的總兵陳百川帶話,去打聽下去溫將軍的去向。

  蕭山也是濃眉緊鎖,只隨著老祖宗入了佛堂,半天也不見出來,王夫人愁眉不展,一下子又倒回了東院的炕上。

  玉珠看眾位各得其所,便悄悄退下,回到了自己的閨房裡。待得入了房中,忽然看見自己的丫鬟珏兒從閨房一側的偏院進來,似乎是剛從府宅的後門處回來的光景,入了屋內見左右沒人,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封厚厚的書信遞給了玉珠。

  那玉珠展開一看,信紙其實是薄薄的一張,輕輕打開熟悉的字體便映入在了眼帘:

  “珠兒展信安好,因近日頑疾發作,病沉難起。近日略見好轉,才得以托人送信與你。想你出府之際,我寫信與蕭家大公子,委託他親自前來接你出府,蕭兄自當照料妥當你之起居油鹽,吾本該靜心,然敬棠反覆思踱,你寄居蕭府終非長久之計。我已經著人在臨近的易縣選買了薄田房屋和一片果林,又吩咐可靠的人牙選買了兩位憨實可靠的僕役,雖然比不得蕭府的華屋美舍,然茅檐下亦有珠兒心之嚮往的怡然自在,房契地契一併作了你名字,隨信送達,此後不便再書信往來,唯願卿卿順遂,王家諸事勿念,還望珍重。”

  信上不過聊聊幾語,玉珠卻倚在綺窗前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又看,久久沒有說話。

  倒是珏兒忍耐不住,看著玉珠眼裡隱約的悲切,只當是那信里的話語招惹的,便小聲道:“當初姑爺明明知道六姑娘您是受了委屈的,可是他卻一力主張寫下休書,將你休離了王府,如今又假惺惺的寫信來憑惹了姑娘心傷……”

  玉珠這才慢慢合上了信,輕聲道:“不要這般說敬棠,他當初若未寫休書,我便要被押送到王家的祠堂家法了事,哪裡還有現在的安穩?”

  敬棠,便是玉珠前夫王昆的字。字如其人,如棠花一般俊雅,卻註定要在最繁盛時凋謝。

  猶記得得當初她被迫嫁入王家時,被解開頭蓋時,倉皇無助間看到的,便是那少年溫和的笑:“珠兒莫怕,我自心知你不願出嫁,願如兄長一般愛你敬你……”

  只是當時心猶未沉穩,那若棠花一般羸弱男子的好意,也盡付給了無情的流水。

  “其實……他想要休我之心早便有了……”聽了六姑娘沒頭沒腦的這一句話,珏兒自然是聽不明白,就算是貼身服侍的丫鬟,也體會不到王昆的一番苦心。

  打從去年起,他的病情便一日重過一日。可是他似乎並不擔心自己,反而總是撫摸著她的長髮嘆息:“珠兒,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當日聽從母親沖喜之言,又何苦累得你困於這見不得天的大院?王家的寡婦,是再不好出了這府門的。”

  是呀,王家的上一代祖母便是寡居養大了三個兒女,其中又有一人做官位列朝中二品大員,得皇帝御賜的貞節牌坊。有了這等先例,新寡的王家婦人,就算是夜深耐不住煎熬,自覺守不住時,也自會有人逼得你守住的。

  當時聽王昆的嘆息,她並沒有說什麼,卻未曾想,他竟然抓住了那一次機會,終於將自己驅離了原本一生無望的牢籠……失了名節,背負罵名被驅離,對於別的女子來說,也許是投井都難以洗刷的恥辱。可是他卻知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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