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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吉頓時睜開眼睛醒了幾分,周圍的幽深和黑暗讓他看不到希望, 又或者實在不想把全部壓力留給眼前人, 他艱難地說:「放我下來……留我在這……帶貓去江北火車站旁的……春暉旅館……找個左眉上有痣的男人……他姓馬……是省里的警察……」
事實上, 在故事中得到這個準確的信息後, 只靠江之野一個玩家的行動, 或也可以改變整個榕骨縣的未來, 但這個男人仍舊堅持,皺眉說:「閉嘴。」
狗吠聲越發鮮明,瀋吉被雨澆得完全睜不開眼睛,只能努力勸道:「有人……說話……不遠……」
那些打手的鄉音,江之野當然早就聽到了, 他知道繼續這樣盲目走下去, 是很難甩開他們的,只能借著偶爾亮起的閃電觀察四周環境, 而後快衝了兩步,把瀋吉放在塊大石頭邊上,低聲道:「別出聲,躲著。」
瀋吉用力護住胸前的證據,點了點頭。江之野這才拿下背後的鐵弩,轉而衝進了樹叢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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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都說要靠山吃山,但榕骨鎮周圍地勢陡峭、野狼肆虐,那些村民們最多也只會在鎮子附近採藥采菌,絕不敢再往深里走了,所以此地古樹群仍保留著最原始的樣子,生得錯綜複雜,極難分辨。
兩個打手在其中艱難穿行,一個舉著防水的火把,一個端著把錚亮的土槍,他們邊走邊罵,怨氣深重。
故事中早年的時候,獵戶江家也擁有這樣的武器,可惜後來連帶整個鎮的其它槍械,都被鎮長以治安管理為名收走占為己用,江氏兄弟也是因此才無奈地學習使用弓弩狩獵。
此時此刻,江之野正抬著弩躲在樹上,潛心瞄準,這種動作已經融入角色血脈了,只是樸實的獵人從未設想,竟會有把人類納入準星的一天。
兩秒之後,堅硬的弩箭狠狠地穿過持槍者的喉嚨,幾乎同時,江之野一躍而下,持獵刀朝另一人衝去!
能給劉盛做打手的也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對方生龍活虎,並沒有想像中容易制服。
附身於角色的江之野不能使用太超額的力量,廝打之中竟猝不及防地被那傢伙拼命蹬開!
那小子本想去撿槍,見江之野手疾眼快地撲住了唯一的武器,扭頭便跑。
無奈眼前黑壓壓的樹林打手本就不熟,加之剛死了個同伴,更是嚇得慌不擇路,他竟直接從塊大石頭上磕絆下去,狠狠地摔在坡下。
一雙純淨而慌張的眼睛,投來緊張的注視。
打手意外發現失蹤的瀋吉竟然正蹲坐在自己面前,他沒半點猶豫,馬上便要衝上去挾持他。
幸好瀋吉握著江之野給的獵刀,慌忙喊道:「你別動!」
那打手本就不是江之野的對手,眼見著終於有可以拿來做威脅的人質了,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幾乎是加快速度猛撲了上去!
慌亂之中,瀋吉不管不顧地揮動匕首拼命阻擋,混亂間,利刃竟瞎貓碰死耗子般劃破了那傢伙的臉。
而守在旁邊的呆滯白貓也因此來神,它飛竄過打手的臉,再次留下深深的血痕。
接連受傷的打手慘叫著摔到地上,眼見於危急中要再度發起攻勢,江之野忙喊:「不要對他客氣,快動手!」
即便瀋吉知道已然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卻依然沒有辦法立即抬起匕首去傷及對方的要害,殺人這種事,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
電光火石間,瀋吉眼前閃過了張蒼老而慈祥的臉。
外婆……
伴隨著陌生而熟悉的稱呼,更多的記憶蜂擁而至。
「他變成那個樣子肯定不正常,跟被奪舍了似的!」
「還有羅老師為什麼失蹤,也和這事有關!」
「我查到了,榕骨鎮,就是從這裡回來出的問題。」
「您不是告訴我,朋友是最重要的嗎?」
「再說,如果連環命案停不下來怎麼辦?」
「熟視無睹會讓我良心不安的!」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努力試一試!」
「外婆……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
瀋吉持著匕首的胳膊瘋狂顫抖,幸好電光火石的瞬間,江之野已及時趕了過來,他直接一獵刀了結了已經撲到瀋吉身上的打手。
溫熱的血噴到少年冰冷的皮膚上,不由讓他回憶起了更多的往事,關於朋友,關於外婆,關於連環案,關於心印劫,以及……關於來到榕骨鎮的一切契機。
但幾秒過後,那些信息又在腦內飛速混沌了下去,轉而分明起來的,是他在副本內的所有經歷。
夢魁:「檢測到能量異常波動,請平穩心情。」
瀋吉咽下口水。
江之野用力將那打手拽開,扶住瀋吉道:「你還好嗎?」
瀋吉的大眼睛清明了許多,他愣愣地點頭:「我之前有點迷糊,只想送證據……」
「只怪他們下手太狠了些,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那些磨難,意識受到干擾很正常。」江之野言簡意賅,「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必須得趕緊逃出大山,不然……」
不然這副本必然不會遭到破壞,到時候心印同化了外來者後成功逃脫,只會變得更難捕捉。
瀋吉看向他腰間掛著的骷髏包裹,意會地點點頭,儘管腦袋仍舊有些發暈,卻還是拼命扶住他強壯的身體勉強站起,逞強說道:「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