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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泊安閉了閉眼,又嘆息了一聲:「我如何能不知曉?可人都已經堵在這兒了,這位太尉大人近日看起來又頗有投效陛下之意,我若是推拒太過,會不會壞了陛下的大事?」

  「自古宮變,都有挾持重臣的先例!老師就不怕……」

  「怕。可我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就算陛下真的遇險,我也無法再四處奔走,唯一的用處,也只能是入宮與陛下共患難罷了。更何況重兵在前,他若鐵了心要拿我,我難道還有反抗的餘地?」

  楊泊安再睜開眼時,眸中已經是一片決然。

  「走吧!」

  「老大人深明高義,忠君之心,真是令人動容。」賀蘭修的聲音又傳了進來,「不過不必勞煩老大人親自動身,只需命車夫隨行就好。來人,帶路。」

  聽見這話,楊泊安微微鬆了一口氣,而後稍稍緩過神來,便立刻低聲對門生道:「可有筆紙?」

  門生茫然搖頭:「沒有。」

  楊泊安四下打量,最後一咬牙,從裡衣的衣袖上猛地撕了一塊布料下來,又咬破指尖,在門生的驚呼聲中將滲血的指尖按在了布帛之上,顫巍巍地寫下了兩行字。

  他將血書塞進門生的懷裡,聲音蒼老,語氣中卻還有著年輕時的熱忱與堅定:「想辦法將此信傳回府中,不成的話,那便將它藏好,絕不能被任何人發現。若我有難,定要將此事宣揚出去,號令天下,保衛王駕!」

  門生含淚接過血書,低聲保證道:「學生定然不辱使命!」

  楊泊安想了想,又咬牙道:「若是有朝一日,就連王駕也……你要記得,誅除逆黨固然重要,但更要緊的,是天下萬民的安穩。絕不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就置天下百姓於不顧!」

  門生正要答應下來,卻又突然想起,這話似乎十分耳熟。

  「賀蘭修其人,當世之英豪也。若生在亂世,他必為梟雄。可生在此時,他卻未必能當個良臣。好在他心中還存著對黎民的憐惜,對江山的敬畏,因此不至於禍亂天下。」

  「不至於禍亂天下?那他為何還會如此行事!」

  「此事尚未有定論,不要聲張。你待會機靈著些,多看少說,見機行事。」

  「……是。」

  不過半個時辰,馬車便又悠悠地停了下來。

  楊泊安被門生攙扶著下了馬車,剛一下車,就看見賀蘭修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的衣袖處,似乎對他方才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

  楊泊安心中一緊,連忙道:「太尉大人!這是何處?你又為何引我至此?」

  「這是我太尉府的後門。事涉機密,委屈老大人了。」賀蘭修一揮袖,「楊大人,請。」

  楊泊安帶著門生,一路提著心穿過了偌大的太尉府,直到行至內院,看見一個燈光下侯著的身影,他突然大驚失色,腰已經下意識彎了下去:「臣楊泊安,參見陛下!」

  容慎已經快步走上前來,攙扶道:「楊老大人,快快請起。」

  「是朕想同老大人私下相談,不欲驚擾旁人,這才請太尉悄悄地將老大人請過來。令老大人受驚了,還請老大人莫怪。」

  「太尉先前曾對我說過,滿朝之中,只有楊老大人這樣的忠義純臣可以重用。如今一看,果然太尉之言分毫不差。」

  楊泊安已經被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他的門生卻謹記著他的吩咐,始終悄悄關注著皇帝和太尉的動靜。

  只見太尉姿態隨意,神情閒適地與皇帝並肩而立,意興之至,還會相視一笑。

  這不太似君臣之間的相處之道,倒更像是……

  更像是什麼,門生卻形容不出來了。

  第69章

  大殿之內一片肅靜, 幾乎連眾人的呼吸之聲都清晰可聞,躬身上奏的臣子宛若磐石一般堅韌地立在原地,即使周圍已然瀰漫著四起的殺意, 他也依然不退不避, 視死如歸。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已經快要浸透了厚厚的裡衣。

  「大司農。」威嚴的聲音終於自上方響起, 很輕,很慢, 卻毫不掩飾其中的威脅之意,「哀家剛剛似乎聽見了一些荒謬之語,想來是上了年紀, 耳力不佳, 一時竟聽岔了。有勞段大人, 重奏一遍罷。」

  段瓔握著朝笏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一顫。

  可他心中清楚, 從他方才出列的那一刻起, 他就註定站到了太后的對立面, 從此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這不僅是他和整個段家對皇帝獻出的投名狀,更是段軼身後的賀蘭修, 向天下人昭告改換陣營、與太后及外戚一黨割席的告知書。

  想到賀蘭修, 還有他親自送過來的皇帝手書,段瓔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位列群臣之首的那道背影, 終於心神一定,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壯著膽子開口道:「啟稟太后, 臣方才所言,乃是稅法改革之事。」

  他一字一頓的聲音在殿內迴蕩起來:「太后先前定下輕徭薄賦之策, 減免農戶田租,此乃厚恩大德,百姓無不感激涕零,深念太后之恩。然則,田稅雖輕,丁稅和兵役的負擔卻日漸沉重,此乃戰爭之故,本是戰時應急之舉。可如今北境已定,胡虜已平,若仍按如今之稅法行事,恐怕會招致國之禍亂。」

  賀蘭霜的臉色陰沉下來:「如此說來,哀家當初為保障大軍後方的安定嘔心瀝血,轉頭卻成了這天下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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