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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些果點之後,霍去病倦意上涌,原只是在案上支肘小憩,困意卻是愈發濃重,一波一波讓人抵擋不住,最後索性歪靠在榻上,睡了過去。家人們見狀,暗自好笑,無人敢去驚擾他。
直至衛青回來,沒等他進內堂,便聽到家人回稟此事。待站在內堂外,瞧見裡頭睡得正香的去病,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輕聲吩咐家人取毛毯來,親自輕手輕腳地替去病蓋上。
感覺到毯子的厚實,霍去病翻了個身,攏緊毛毯,仍舊接著睡。
看得出這孩子是累壞了,要不然不會睡得這麼沉,衛青無奈地笑了笑,自取過一冊書簡,在旁靜靜地看著。
直至天色漸暗,霍去病方才轉醒,半撐起身子,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瞧見近處一燈如豆,衛青正在燈下看書簡……眼前這幕,似乎又讓他回到孩提的時候。
「舅父,您何時回來的?我怎麼睡著了?」他坐起身來,扶了下睡歪的冠。
衛青望了他一眼,嘆道:「正想問你呢?這次又野到哪裡去了,把自己累成這樣?」
「我把她送走了。」霍去病搓搓臉。
「送哪兒去了?」
「您就莫問了,反正是處穩妥的地方。」
衛青盯了他一眼:「不會是又讓她女扮男裝,混入軍中吧!」
霍去病聞言一怔,原本殘留的困頓睡意頓時煙消雲散,疑惑衛青怎得會知道此事,只是轉念之間他就想明白了,定是衛伉那小子說漏了嘴,再不會有旁人。
「舅父……她當初那麼做,真是有苦衷的。」他只得將子青為何從軍的緣故仔仔細細說了一遍給衛青聽,
聽罷子青的事,若去病所說都是真的,衛青倒是對子青愈發另眼相看,未想到她小小年紀,又是個女兒家,卻傳承著墨家任俠,絲毫不遜色前人。
霍去病末尾還沒忘記補上一句:「您可莫告訴我娘啊。」
衛青聽出他這話的弦外之音來,問道:「你既已把她送走,怎麼,還在擔心你娘不喜歡她?」
「不是。」霍去病忙遮掩道,「我娘膽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若知道這事,思前想後,必定會後怕,少不得再把我教訓一通。嘿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對了,我聽衛伉說,她身邊還一名西域人,怎麼回事?」
聞言,霍去病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衛伉,這楞小子可真沒用,怎得什麼都招了。可他面上還得做出若無其事狀,笑道:「那西域人是我們過大漠時遇上的馬賊,被我們俘了,身手不錯。說來也怪,他就和青兒投緣,常跟她呆一塊。」
「西域哪裡人,可盤問清楚了?」
「……樓蘭人。」
衛青皺了皺眉頭,在這些異族人身上,他是吃過苦頭的:「對這些異族人,你多留些心眼,不是說不能用,但一定要慎重。」
「嗯,我知道,所以沒留他在軍中,還是讓他走了。」
「走了?就這麼放了。」
霍去病點頭,想起那日在邊塞亭隧,阿曼一行人遠去的身影,懷中哽咽難言的子青,不由地喟然長嘆口氣。
衛青聽他嘆氣,似有無窮悵然,瞧他神色,忍不住道:「你此番親自送她去,可是捨不得?」
「捨不得有什麼用!」霍去病雙目瞧著遠處,語氣中淡淡的悵然顯而易見。
瞧自己外甥竟也有為情所苦的一日,衛青嘆了口氣,潑他冷水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既然已經將她送走,就莫想她了。否則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何必呢。」
霍去病長嘆口氣,應了一聲,然後問道:「您特意把我叫來,就是為了這事吧?」
「你還有沒有惹別的禍?」衛青問
「眼下倒還沒有,將來可說不準。」霍去病聳肩,「聽說只要家有賢妻,人自然就懂事沉穩了,我又沒有您這麼好的福氣!」
「又耍貧嘴……」
兩人正說著,衛伉滿頭大汗地進內堂來,瞧父親與表兄都在,喜氣洋洋地朝他們施禮,然後急忙道:「去病表兄也在,真是太好了,今日我打了頭鹿,你莫走,留下來我烤鹿肉給你們吃。」
霍去病只面無表情地看著衛伉,也不吭聲。
衛伉愣了愣,探究他的神情,再看看父親,片刻之後如夢初醒,轉而愧疚不已,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說出去的,真的!我爹他誆我。」
衛青輕咳兩聲,長身而起,不理會兩個小輩之間的糾紛:「我去更衣。」
「爹……」衛伉愁眉苦臉地看著他。
「去病愛吃鹿頸上那塊肉,你好自為之吧。」衛青低聲提醒他,自是知道去病也不會當真惱衛伉,緩步踱出堂去。
直等到衛青身影消失,確定不會聽見他們說話,衛伉才陪著笑朝霍去病道:「表兄……哥……你就饒了我這遭,我保證下回不管我爹怎麼誆我,打死我也不說!就爛在肚子裡。」
霍去病站起身來,斜眼睇他,仍是不說話。
「我認罰,認罰……」衛伉忙道。
「怎麼罰?」霍去病反問他。
「哥你定,你怎麼罰,我都認。」衛伉一臉誠懇。
見狀,霍去病禁不住笑了笑:「今日乏了,我得回府去,改日再想吧。」
「那鹿肉怎麼辦,你不吃了?可新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