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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慣就成。」徐蒂已經開始舀水熬粥,口中不停歇道,「我特地留了好些麥粉,沒讓你哥全用在婚宴上,等過幾日,咱爹娘來了,給他們烙餅吃,麥粉再加上碾碎的芝麻,烙得松鬆軟軟的,甜呼呼的,老人家吃了肯定喜歡。」

  「嗯。」

  「所以這幾日,咱們先忍忍。你瞧見屋角那幾個大罈子沒有,我醃了好些菜在裡頭,兩頓換著不同花樣吃,夠咱們吃一冬天了。」

  「嗯。」

  聽著徐蒂絮絮叨叨地說著,一幅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模樣,子青瞧著她,忽覺得這樣子過輩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待粥熬好,幫著徐蒂盛出來,子青又去罈子里撈了好幾根鹹菜, 放在食案上。然後才回小屋內,拿出霍去病給自己的金餅,數了數,拿了十個金餅出屋,交到徐蒂手中。

  「嫂嫂,這些你拿著,看著使,補貼家用也好,醫館裡用也好,都成。」

  陡然間見過這麼多金餅,徐蒂駭了一跳:「這、這、這……都是將軍給你的?真是有錢人啊,出手也太闊綽了!」

  子青有點尷尬:「嫂嫂收好便是。」

  「是得收好,是得收好,可……收哪裡才好呢?」徐蒂捧著金餅滿庖廚團團轉,一會兒想塞醃菜罈里,一會兒又想塞進灶膛里,一會兒又抬著頭端詳房梁。

  「嫂嫂,你怎麼了?」子青奇道。

  「噓!這麼多金子,咱們可得收好了,不能漏風聲出去。」

  徐蒂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個好地方來,將金餅掩在袖中,匆匆進了裡屋去,半晌也不見出來,想是正在裡頭發愁呢。

  子青也不喚她,自在院中打掃,院裡頭有一株銀杏樹,葉子都已青黃,落了好些在地上,她仔仔細細將落葉都掃了起來。

  葉子還在落著。

  156第三章昏禮(六)

  長安城內,衛青連著幾日尋不見霍去病,生怕他又做出什麼出格之事,在家中暗暗擔心。他性情穩重,將那夜家宴之事在腦中反覆思量,終還是不放心,覺得去病只怕對自己還是有所隱瞞,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衛伉叫來問清楚。

  這日正巧平陽公主進宮陪著李美人六博玩耍,衛青命家人將衛伉喚來,父子倆在梅園石庭中烹茶閒聊。

  因深知衛伉頗有些一根筋的性情,他與霍去病又甚是交好,若是直接問,他多半為了維護霍去病而刻意隱瞞。故而,衛青先泛泛地與他聊些瑣碎家事,然後才貌似不經意地提起子青。

  「我瞧著,那姑娘的劍法可真是不錯。」衛青用竹勺將茶湯舀出,並不看衛伉,「連去病自己都說,一點都不比他差。」

  衛伉楞了下,問道:「她的事?表兄都跟您說了。」

  衛青淡淡瞥了他一眼,波瀾不驚道:「這種事,他以為能瞞得了多久。」

  衛伉果真中計,想當然的以為爹爹肯定是全都知道了,遂搖頭嘆道:「就是啊,若她在軍中只是個無名小卒,估摸著認識的人還不多,可她偏偏是司律中郎將,這事若是捅出去,可了不得!」

  持竹勺的手停滯住,衛青先讓自己深吸了兩口氣,然後才抬眼看向衛伉:「你說得是斬折蘭王的司律中郎將?」

  「是啊,爹爹您說,誰能想得到她竟是位姑娘!」衛伉直至說完這話,看見衛青神情有異,這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小心翼翼問道,「爹爹,您不是知道了嗎?……您這是在誆我呢?」

  「我不誆你,你能說嗎?」衛青沒好氣地瞪他。

  「爹,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您的,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事,那日在建章宮中,我也嚇了一跳,差點就說漏嘴了。」

  衛青看著他,再想到霍去病,長嘆口氣,這些孩子全都是不讓人省心的。

  「你們膽子也太大了!還有別人知道此事麼?」

  「那我就不知道了,您得問表兄。」衛伉端起茶湯,吹了吹,雙目透過裊裊上升的熱氣偷瞄爹爹的神情,試著岔開話題,「爹爹,您說,她一個女兒家怎得那麼厲害,聽說斬折蘭王的時候,那可真是拿命去換的呀!還有她在建章宮中舞的那套劍法,好像與尋常劍法也不太一樣,我以前都沒見過。」

  「那是墨家劍,連我也只見過一次,怨不得你。」衛青嘆道。

  「墨家?!她是墨家中人!」衛伉吃了一驚,喃喃自語道,「……難怪了……對了,爹爹,在軍中時,我老見她和一名西域人在一塊兒?」

  「西域人?」

  「嗯,那西域人是懂漢話的,就是孤僻得很,除了她之外,不和別人說話。」

  西域人,衛青眉頭緊鎖,無奈也想不出個眉目來,只能等去病回來之後再仔細盤問他。

  「記著,這事,跟誰也不許說?不管誰問,都得裝不知道,懂嗎?」他叮囑衛伉。

  衛伉哼哼道:「爹爹,你以為別人都像您似的,就會誆自己兒子。」

  「誆你,你也不能說,就當自己不知道。」

  「知道了,被您這麼一折騰,我算是長記性了!」

  衛青無奈地搖頭嘆氣。

  兩日之後,霍去病一路風塵僕僕趕回府中,便聽家人回稟,衛大將軍差人來問過幾遭,請他回府後即立來報。

  聽是舅父想見自己,以為有要事,他自然不敢怠慢,顧不得奔波倦怠,忙沐浴更衣,整袍齊冠往衛府去。偏偏到了衛府中,衛青正巧不在,而平陽公主跟著劉徹往甘泉宮小住,也不在府中。底下家人也不知何時能夠回來,他只得在內堂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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