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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劉徹原本持觥的手停滯在空中,眉頭微微顰起,他當然明白這簡單的一喜一憂背後的含義,意味著百姓日日夜夜為生計擔驚受怕,再無閒心顧及其他。

  衛長公主卻不明其意,不滿地嘟嚷道:「這算是什麼趣事,一點都不可笑。」

  素來是知道子青木頭木腦的,衛少兒暗嘆口氣。

  平陽公主瞧劉徹臉色,打岔笑道:「我前日才聽過一件趣事,與她所說多有相似,卻要有趣得多,皇兄你可想聽?」

  自是不好駁姐姐的面子,劉徹拉回思緒,勉強笑道:「洗耳恭聽。」

  「說得是有個老婦,她每日推門而出,見是晴天,便要唉聲嘆氣地哭一場;若見是雨天,也要唉聲嘆氣地哭一場。」平陽公主笑著說道。

  衛長公主詫異道:「這可奇了,難道她天天都得哭一場?」

  「可不是麼,所以就有人去問這老婦,晴天為何唉聲嘆氣?老婦答曰,我大兒子是賣蓑衣的,若是晴天,便無人去買蓑衣。那人又問,雨天你為何也要唉聲嘆氣呢?老婦答曰,我二兒子是賣草帽的,若是雨天,便無人去買他的草帽。」

  聽到此處,劉徹便已忍不住大笑起來,搖頭道:「這老婦著實想不開,晴天她可以替她二兒子歡喜,雨天她可以替她大兒子歡喜,如此一來,就不必天天唉聲嘆氣了。」

  平陽公主笑道:「陛下說得甚是,可見真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這故事既有趣,又開解了劉徹方才念及百姓之苦的思索,輕輕巧巧,四兩撥千斤般便化解了宴席上的尷尬。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子青怔怔想著,在這些不必整日為生計奔波,為柴米油鹽而勞心的貴族眼中,百姓的憂患倒成了庸人自擾,著實令人心寒。

  幾巡美酒之後,劉徹歪在榻上,醉眼惺忪地看著底下的衛青和霍去病,得意道:「今日桑弘羊才剛向朕回稟過錢兩帳目,他果真是能幹啊,籌措得力,朕看等到明年開春之後,就可以與伊稚斜主力決戰!」

  因劉徹幾次三番都是讓霍去病帶兵出征,將衛青冷落許久。衛青理所當然地以為這次出征也不會輪到自己頭上,遂舉觥敬向劉徹:「微臣預祝陛下一舉殲滅匈奴,保我大漢疆土再不受犯。」

  劉徹哈哈笑道,舉觥一飲而盡,然後才道:「仲卿啊,這次你可偷不得懶了。朕要你和去病一塊兒出征。」

  聞言,衛青又驚又喜,身旁的平陽公主也禁不住面露喜色。

  「朕現下正命桑弘羊去籌措糧草,畢竟是十萬人馬的糧草啊,籌措不易。」劉徹接著道,「你與去病各領五萬人馬,可得給朕好好打。」

  聽到十萬人馬,衛青與霍去病相互對視一眼。霍去病前兩次出征,所帶人馬都不過才一、兩萬,還未曾領過這麼多人馬。

  子青仍是低首默默吃著食案上的菜羹,心中忍不住要去思量,去年漢境中多處洪澇,饑荒遍野,不知桑弘羊是如何籌措十萬人馬的糧草。

  夜已漸深,劉徹喝得步履蹣跚,由衛子夫親扶著往寢殿去,夜裡便就近歇在建章宮中。眾人伏拜恭送。之後,也到了該散席的時候。

  衛長公主起身替父皇母后相送諸人。

  霍去病回身望了眼子青,見她行走無礙,又轉向衛長公主,道:「天色已晚,更深露重,公主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不必相送了。」

  平陽公主也回身笑道:「去病說的是,都是自家人,夜裡風寒,公主還是回去歇著吧。」

  衛長公主含笑道:「不礙事,方才坐得久了,我也正想走一走。」

  子青隨在霍去病身後行至殿外,一輪彎月正掛在宮檐下,近處恰有幾株桂花樹,夜風徐徐,暗香浮動,更有隱隱金鈴之聲相伴其間,如夢如幻。

  「此處賞月也算是好的了,只可惜還是及不上未央宮中。」旁邊忽然有人道,像是在和霍去病說話,又像是在和子青說話。

  子青轉頭,見是衛長公主,便垂目低首,自是不會去接話。

  今日家宴,衛長公主與霍去病說不上幾句話,心中本就不太暢快,此時故意行在他身旁,說了這麼一句,便是想引得表兄來接話。不料霍去病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衛長公主訕訕地,又轉向子青,語氣輕蔑道:「你今日能到此,見識過宮殿之華美,又見過我父皇母后,他日回到市井之中有資本向旁人說道說道。便是這建章宮中的月色,鄉野市井中又何處尋去,也算是你的福氣。」

  子青聞言,猶豫片刻,輕聲答道:「民女以為,無論在何處賞月,所看的不過是月沉月落,花開花謝。最要緊的,還是身邊能陪著你賞月的人……」

  聽到此處,衛長公主臉色微變,本能地便覺得子青仗著是霍去病的人,是在出言嘲諷自己,正自惱怒,卻聽見子青下面的話。

  「……公主雙親皆在,可承歡膝下,月缺而人圓,這才是令人羨慕的福氣。」她輕輕嘆道。

  衛長公主微微一愣,轉頭望向她,見子青面色平靜懇切 ,並無絲毫譏諷之意,這才作罷。一直將他們送至建章宮前,馬車都已備齊,見他們各自上車上馬之後,衛長公主方才離去。

  長安城已進入宵禁時刻,馬蹄的踢踏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尤為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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