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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廊盡頭,有宮女用小碎步急急跑來,立在台階下稟道:「大將軍、驃騎將軍在東雀門外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衛子夫道。

  「諾。」

  宮女離去不多時,衛青與霍去病兩人身影便出現在長廊之上,緩步走來。遠遠望去,兩人身量相差無幾。

  待近前來,衛長忙起身要向舅父表兄見禮,霍去病已在階下先向衛子夫行禮。

  衛子夫笑道:「免了免了,快過來讓姨母瞧瞧你,聽說是傷在左臂是不是?還疼不疼?」

  霍去病上前來,待衛青坐定,自己方在下首的案上坐了,含笑答道:「皮外傷,不礙事。」

  「沒事就好,你在外頭打仗,別說你娘,我也是整日懸心,」衛子夫笑瞅一眼衛長,「連這丫頭也天天往她父王那裡跑,打聽前方的戰報。」

  衛長含羞低下頭,又忍不住偷眼去溜霍去病。

  「讓姨母操心,是去病的不是,去病先向姨母賠罪。」

  霍去病自斟了杯酒,朝衛子夫一敬,滿飲而下。

  「這孩子真是大了……」衛子夫朝衛少兒笑道,「什麼賠罪不賠罪的,我還是頭遭聽他這般說話。」

  衛少兒望著自己的兒子,此番回來,他的變化顯而易見,話愈發見少,神態舉止倒隱隱看出幾分衛青的影子。此番他立下奇功,聖上零零散散的賞賜一撥接著一撥,卻從不見他有半分喜色。起先她只道是他傷勢未愈,故而心情不佳,可直至他傷口痊癒之後,他仍是這番模樣。但凡有上門道賀的人,他一概推說尚在養傷,一個都不見。

  此時見他飲酒,她忍不住柔聲勸道:「你的傷才好,還是少喝點酒。」

  「你別老管著他,」衛青自斟著酒,在旁替霍去病說話,「讓他喝便是,男人喝酒不算個事。」

  霍去病只自笑了笑,並未說話。

  「去病表兄,我敬你一杯,賀你此番凱旋歸來,為漢廷立下大功!」衛長端了杯酒,娉娉婷婷地立起來,眉梢含羞帶笑,朝霍去病道。

  「多謝。」

  霍去病雖在笑,臉上卻不見絲毫喜色,乾脆利落地將酒一飲而盡。

  衛青深深注視著他,想說什麼,礙於其他人,終是未說出來。

  衛長見他將酒飲盡,心中歡喜,又好奇問道:「聽說我父王賞你府邸,是在何處?」

  霍去病怔了下,似乎未料到她會問此事……

  衛青替他答道:「府邸的事,去病已經推辭了。」

  聞言,衛子夫與衛長皆是奇怪,唯衛少兒暗鬆了口氣,覺得兒子做得對。

  「為何不要?」衛長不解。

  與此同時,衛子夫問的是:「聖上可有不悅?」

  衛青笑道:「去病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聖上聽了這話,豈會不悅。」語氣間,對霍去病該舉動也甚是讚賞。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衛長將這話反覆在心中咀嚼兩遍,再望向淡然飲酒的表兄,腦中既有些糊塗又有些茫然,恍恍惚惚間覺得這個自己打小便認得的人,似乎隔了層霧水般遙遠。

  衛子夫聽了這話,方才放下心來,笑道:「去病有此大志向,聖上自然歡喜。」

  聽到姨母所說「志向」二字,霍去病在心中黯然自嘲,又斟了杯酒飲下,只覺滿腹傷郁無可排解,

  對霍去病癒發好奇,衛長問道:「我聽父王說,表兄在皋蘭山下與匈奴人打了一場極漂亮的仗,不僅以少勝多,還斬了匈奴雙王。表兄,你與我說說,匈奴人比漢軍多了幾倍,你是怎麼打贏的?」

  正是心中最痛之處,霍去病原想只說「天幸」二字,話到嘴邊之際,眼前似又浮現出熹微晨光下的滿地黯淡絳紅,他遲疑了片刻,低低道:「是七千多將士拿命換來的。」

  「……嗯?」

  衛長一時沒聽清楚,待要再問,卻被衛青以目光制止,只得不語,但心中甚為不解。她平日裡所見到的人,但凡有些好事,總想著不著痕跡地吹噓顯擺,可表兄為漢廷立此大功,怎得好像一點兒也不歡喜。

  84第六章情愫(二)

  霍去病酒意微闌,半撐著頭,展目望去,堂外細雨霏霏,染得石階旁的點點青苔愈發碧青。

  美婢溫酒,家人們笑臉和煦,對他的稱讚此起彼伏,和暖的不知名的香氣自熏籠中一縷縷透出來……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而祥和,柔軟如泥沼一般,讓他無知無覺地往下陷落。

  不期然,煙雨深處的一株幼樹映入眼界,與此同時,腦海中某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帶著常人無可企及的倔強。

  他的心驟然抽痛。

  「表兄,你想聽什麼曲子?」有人在問他。

  「去病、去病……」是衛少兒的聲音。

  霍去病回過神,抬眼看去,不知何時衛長已坐在琴案後面,正抿著嘴笑他醉態。

  「曲子……《無衣》吧。」他隨口答道。

  衛長愣了下,顯然這曲子並不適合此間氛圍,轉頭望向娘親,衛子夫只朝她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旁側衛少兒看在眼中,忙道:「去病這孩子,大概還以為自己在軍中,咱們家宴可不能聽他的。上回我來時曾聽公主奏過一曲,雖不知其名,卻極是好聽,去病,你可想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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