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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青目光擔憂地望著他的傷口,血還在不斷地滲出來,著實不能再拖下去了,遂又去拿了醫包揣在懷中,方與他一起進了霍去病的屋子。
「他的傷口需要縫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在霍去病未開口之前,子青便焦切搶先道。
光是看到大片的血跡,霍去病也知道阿曼傷的不輕,點了下頭,從懷中掏出上次子青在他帳中看見的小琉璃瓶遞過來:「這個癒合傷口比尋常傷藥好,用這個。」
子青接過,遂自醫包中取出簧剪,欲將阿曼衣袖剪開……
「等等。」阿曼半靠著在榻上,按住她的手,道:「你的手……」
子青怔了下,隨即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左手雖然有傷,但給你縫合傷口用右手,不會出差錯的。」
阿曼虛弱一笑,道:「你的手疼不疼?你先上藥。」
「小傷而已,不礙事。」子青倒未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有條不紊自旁邊取了塊乾淨布巾疊了疊,遞到他口邊,「咬住!」
阿曼搖搖頭:「我用不著這個。」
「會很疼,你不一定受得了。」子青皺眉勸道。
「我受得了。」他微微一笑,「比這個更厲害的我都受過。」
子青無奈,拿過小竹筒,復看了他一眼,這才拔開塞子,慢慢將竹筒內的烈性酒傾倒在他傷口之上……
阿曼含笑看著她,只有微微皺起的眉頭稍許泄露他的忍耐。
然後是上藥,取金針縫合,最後包紮妥當,他自始至終連哼都未哼過一聲,望著子青忙碌的身形,目光深邃明亮。
「好了!」
子青輕輕替他把皮袍披上,舒了口氣,思量著自言自語低道:「……最好再去煎副湯藥。」
霍去病在案前坐了良久,雖然面前攤著地圖,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子青:「你的傷,怎麼還在滲血?」
果然手腕上的血滲出布條,子青訕訕一笑,身為醫士著實有些尷尬:「我剛才沒包好。」
「讓我看看。」
「讓我看看!」
霍去病與阿曼竟同時道。
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一眼,阿曼笑得無賴,霍去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遂又朝子青道:「過來,我來替你包紮。」
子青不甚習慣,推辭道:「不用,我自己……」
霍去病盯著她,不吭聲。
子青只得過去,自己先解開被血滲濕的布條,才將左手遞過去。
「你……」看見傷口頗深,霍去病微顰起眉頭,淡淡問道,「自己劃的?」
「……嗯。」
「你對自己還真下得了手。」
霍去病的語氣讓人聽不出是調侃還是嘲諷,又或者是其他。
「只是皮外傷。」子青只道是霍去病心存不愉,道,「過兩天就能好,請放心,不會耽誤我做事,也不會延誤行程。」
霍去病挑眉望了她一眼,目光暗沉,隨手拿過她方才所用的小竹筒,拔了塞子,連停頓都沒有,直接傾倒在她傷口之上,酒混著血水直淌下來。突如其來灼熱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讓子青禁不住倒吸了口氣,右手死死地攥住案角,微別開臉,急促地喘著氣,硬是沒吭聲。
阿曼定定地望著子青……
霍去病面無表情地上藥,直至包紮妥當,才把她的手推開,冷淡道:「好了,現在你們誰可以告訴我,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子青轉頭望了一眼阿曼,說到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也很想知道。
「你是誰?」霍去病問道,「為何要和我們在一起。」
阿曼望著子青微笑,不說話。
「你可以不說,到了明日我也能打聽出來。」霍去病慢悠悠道,「只是我這人脾氣不好,到時候未必能讓你再呆下去,你最好想清楚,樓蘭的王子殿下。」
樓蘭王子!子青微微一愣,如此說來,阿曼之前所說的回家一趟,竟是去了樓蘭王宮麼?
將子青疑慮的表情收在眼底,霍去病嘆了口氣道:「怎麼,你不知道?那你為何要救他?還不惜劃了自己一刀。」
「當時情況緊急,卑職沒顧得上想這麼多。」子青如實道。
霍去病似笑非笑:「那是我該誇你呢?還是……該誇你呢?」
53第十七章阿曼(六)
聽不出將軍究竟何意,子青沒接話。
阿曼望著子青,目中流露出一絲歉然與不安,問道:「青兒,我沒告訴你,你會怪我麼?」
「朋友相交,本就不必什麼都說。」子青道。
想他身為樓蘭王子竟會淪落為大漠中的刀客,過著刀頭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再回想到他背頸處猙獰的疤痕,猜想他必有極坎坷的經歷。子青自己尚且有不願人知之事,更何況他。
阿曼露出微笑,道:「我就知道,你必不會怪我。」
「欺負老實人……」霍去病輕輕搖了搖頭。
「我才不會欺負她呢,青兒,你來,我這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你。」阿曼瞥了霍去病,「你若不想睡覺,聽聽也無妨。」
霍去病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阿曼明明是被自己揭了老底,沒法子只得和盤托出,偏偏要說的自己仿佛是個閒雜人等一般,當真是愛面子。
屋內一燈如豆。
阿曼半靠在榻上,閉目思量片刻,再睜開眼,朝子青暖暖微笑,開始講述:「我的真名叫鐵力曼,是樓蘭的二王子,現在的樓蘭國王是我的叔父。十年之前,漢朝討伐樓蘭,作為降服的證據,我王兄被送往漢廷作為人質;父王同時也把我送往匈奴,表示樓蘭在匈奴、漢朝之間嚴守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