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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了錦衣有了玉食,可並不如娘親說的那樣好。
有錢也並不是一切便能好的。
還著實費勁呢。
她想來想去,便只好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正學著他平日做的動作一樣。
如安撫一般。
蕭弋突地出聲問:“若是丹州兇險,朕讓人送你回家,你回嗎?”
楊麼兒沉默了一剎。
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過那個困住她的小院兒了,連做夢夢見的時候都極少極少了。但她如今聰明些了,便也知曉,她娘得了銀子,所以她要被送走,這是交換。
她若回去,娘的銀子會少嗎?
不不。
楊麼兒驟然想起來,曾經娘親同她說起過的話。
她滿臉疲累,盯著對面的院兒,說:“芝姐兒到底是做錯了,她家中這副境況,誰都咬著牙,受著苦。又哪裡止她一人呢?她到底是嫁了人了,負氣回家,不過是叫她家中雪上加霜罷了……”
楊麼兒將那聲音從腦中甩了出去,搖著頭,她想說“我嫁人了。”
蕭弋卻已經擰起眉,眉間痕跡深深,他扣住了楊麼兒腰間的布袋,沉聲道:“你難不成還真想回去?”
你死便也是要同朕死在一塊兒的。
可話到了嘴邊,他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
她雖懵懂無知,但定然也是怕死的。
若是當真說出來,也許她便真鐵了心想回家了。
當皇后有什麼好呢?於她來說,也許不過是困囿於高牆之內,如此付出一生。若是命不好,指不准還要陪著他一併死呢。
楊麼兒這才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不能回去的。”
蕭弋面色稍霽,親了親她的下巴。
若是她哪一日能如開口說“要吃藕粉丸子”一樣,便也自然地同他說:“我喜歡皇上,要同皇上一起。”他大抵便不會總忍不住這般試探她了。
可轉念又一想。
以她的性情,若是會這樣說話。
那便不是她了。
蕭弋面色冷淡,手下卻是拉過了小毯子,將楊麼兒裹在其中,隨後便將人往自個兒懷中一按,道:“麼兒睡會兒。”
楊麼兒掙扎不得,只好閉眼睡覺。
蕭弋便這樣低頭凝視著她的面容,瞧得越久,他便越覺得一身無畏。
……
行軍行到中途,眾人才發覺,鈞定侯府上的二公子竟然也混了進來。
鈞定侯府的大公子自然氣急,將他狠狠揍了一遍。畢竟若是蕭成鈞死在外頭,那鈞定侯便只剩下蕭光和一子了。他現在跟上來,若是兩個都死了,可怎麼好?
只是這時候再將人趕回去,也不大現實了。蕭弋將人叫到跟前,說了兩句話,便將蕭光和編入了軍中。
於蕭弋來說,誰死都不過是一樣。
但鈞定侯府兩個兒子若是都在,自然是有利的,鈞定侯府必然不願大軍出半點事。朝中若有人使絆子,鈞定侯自然會是最先跳腳的那一個。
一轉眼。
大軍便行進了丹州。
大晉近年風平浪靜,一路上倒也並無危險。
隨後大軍駐紮於城外,其餘人卻是拱衛著帝後進入了城中。
知州在城門下相迎。
眾人只見馬車車簾一打起,俊美少年當先走下來,隨後卻是轉過身去,又牽了個戴著帷帽的少女。
若非瞧模樣,似作婦人打扮,便如牽了個小丫頭似的。
眾人心頭不由都浮現一個念頭。
小皇帝到底是年輕了,新婚便這樣捨不得人,打仗都要將人打在身邊,實在……胡鬧。
第九十一章
丹州並無皇帝行宮, 眾人便一併入到了知州府中, 只是待甫一進門,便見四名打扮艷麗、身著胡裙的舞姬,朝蕭弋的方向一躬身, 聲音柔媚迷人,像是用什麼特殊的秘藥餵出來的。
跟隨進門的眾人, 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不由紛紛看向了楊麼兒。知州這般動作, 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瞧得出來其中用意了。
大晉朝允許官員豢養樂伎舞姬,甚至還可從教坊司領了官妓,放到宅中養起來。
他們將樂伎舞姬視作可隨手轉送的贈禮, 更將這等行為視作是一種風雅。
眼下這丹州知州,便是想要用府中養著的年輕貌美的女子, 來取悅皇上。眾人心道, 這怕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心中是不願跟隨去邊城的。
氣氛剎那凝滯。
知州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僵硬。
誰能想得到, 皇上是帶著皇后來的呢?
從未有過這等先例啊!
朝中也無人來報這樣重要的事啊!
這時候,倒唯有楊麼兒大大方方、認認真真盯著她們瞧了會兒,扭過頭,正要同蕭弋說話。可她又不慣於說給旁人聽見。偏生蕭弋又比她高一截兒,楊麼兒想湊在他耳邊說。於是想了想,便只好拽了下蕭弋的袖子。
始終不曾開口的蕭弋,這才斂了斂眼底的冷色, 轉過頭看她:“嗯?”
旁人見著這一幕,便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更低下頭去,愈發覺得那幾個樂伎舞姬瞧著令人心生尷尬了。
這廂,楊麼兒湊在蕭弋的耳邊,低聲問:“她們也跳舞?”
“嗯,還會奏樂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