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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先前入京, 一路上都處在懵懂呆怔之中,兩邊又有丫鬟看守著, 她連車帘子都從不曾掀起來過, 又哪裡看得了外頭沿途風景呢?

  這會兒, 她便瞧得微微入了神, 連仍舊挾裹著涼意的風,直鑽入帷帽底下,鑽進她的衣裳,叫人忍不住打寒戰,她也捨不得關上窗。

  於是她便眼瞧著,自己行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在百姓拱衛之間, 熱鬧嘈雜的聲音中,漸漸出了一道又一道門,行到了京城的城郊。

  待出門後,他們的行進便快了起來。

  兵貴神速,若是拖延一日,糧草等物的消耗便會更多,士兵的士氣也會多有折折,儘管如今士兵們也算不得如何有士氣,到底是幾十年不曾這樣打仗了。

  這些個中隱憂,楊麼兒是一概不懂得的,蕭弋懂得,但面上卻不會表露分毫退縮擔憂之意。

  他放下手中的書,伸手一勾,將楊麼兒從窗邊輕鬆抱起來,隨後將她摁在了自己的身邊坐下。

  “昨日讀的書,今日還記得幾分?”

  楊麼兒便只好暫且收了心,乖乖背書給他聽。

  這樣一番背下來,蕭弋都略覺得驚奇。她如今的記性越來越好了,昨日背下來的書,今日還能全部背出來,可見她腦子裡那點兒聰明,正是用到了該用的地方。

  楊麼兒伸手拿過了桌案上的書,翻了翻。

  上頭的文字更艱澀些,她不大看得明白,便又訕訕放了回去。

  蕭弋將她面上神情收入眼底,心下突地覺得一片寧靜。她如今也會驚訝,也會好奇,只是波動更大些的情緒,到底還是被她深深斂在心底,要從她嘴裡挖出來話來,實在是難又難。

  楊麼兒並未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腰,她腰上纏了一圈兒的布袋,雖說做工精美,但到底有些滑稽,墊在外裳之下,看起來便好似小腹微凸一般。

  那是劉嬤嬤特地給她做的,便怕她在外丟了東西。

  楊麼兒自己也覺得奇異又好玩,便時不時低頭去弄兩下。

  蕭弋望著她的動作,倒是驟然想起了另一樁事。

  ……若她有身孕時,便也當是這般模樣吧?

  蕭弋眸光閃了閃。

  且再等幾年罷。

  這般情勢之下,若她有孕,於她來說方才是災難。

  多的是人並不希望他有子嗣,他們無法挑他下手,便難免要挑她下手。

  何況如今局勢未定,若是當真產子,也不過是多了一個跟著憂愁的人罷了。

  楊麼兒哪裡知曉,在皇上的腦子裡,便已經連有孕、生下子嗣、如何教養,都過了一圈兒了。

  等摸了腰包,她便拽了拽蕭弋的手,將蕭弋的手拽入了自己的腰間,她低聲道:“暖的。”

  有布袋墊了一圈兒,那兒的確是暖的。

  蕭弋揉了揉她的肚皮,楊麼兒又癢又麻,不由怔在了那裡,眼底露出三分茫然。

  倒又是一處長進,蕭弋心道。

  放在從前,她哪裡會這樣主動拽過他的手呢?

  她如牙牙學語的嬰童,無論是主動開口,還是主動伸手,都要花極大的力氣方才能學會。興許孩童都是比她強的,他們若是餓了累了還曉得哭呢。

  楊麼兒大抵是感覺到了無趣。

  這裡不如坤寧宮的寬敞,沒有宮外的雪,又沒有魚讓她捉,連外頭的風景蕭弋都不讓她瞧了。

  楊麼兒坐在那裡,自個兒捏了會兒手指頭,然後才艱難地開口:“不坐那個?”

  她問的是前頭那輛車輿。

  蕭弋點頭:“嗯,不坐。”

  楊麼兒眨眨眼。

  “前頭的太過扎眼,旁人一瞧,便知曉皇帝在裡頭。若要下手害你我,便很容易了。”

  楊麼兒點頭。

  蕭弋輕撫著她的髮絲,不再開口。

  若是沒有帶上麼兒,他便會坐了。難怪《妙色王求法偈》中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書上也都會道,帝王該做冷酷無情的孤家寡人。

  楊麼兒盯著馬車內掛著的搖來晃去的墜子,問:“木木翰,好打嗎?”

  “不好打。”

  “哦。”楊麼兒茫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當是沒什麼力氣的,她呆呆地想。

  “朝臣中無人看好此事,鈞定侯府主動請纓,都是為了奪立軍威。將來鈞定侯是要將位置傳給長子的,他的長子便要向眾人彰顯自己的本事,方才服眾。”

  楊麼兒似懂非懂地點著頭,道:“皇上一樣。”

  “是,朕也一樣。”蕭弋眸光暗了暗,口吻微冷。

  “古時有人言,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唔?”

  “光靠著筆桿子與一張嘴,或許能製得住一個人,兩個人,但卻制不住所有人。”蕭弋冷靜地道。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從太后手中奪過皇宮大權,再與滿朝大臣虛與委蛇,看似厲害,但實則不過空中樓閣,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

  一旦中間失了衡,朝臣反噬,太后撲咬,便是極為可能的事。

  所謂權利,便要真真握在自己手中的,方才為權利。

  指望旁人秉持祖宗的規矩,懷揣一顆忠君之心,又或是生出可憐、維護之心……都是不成的。

  楊麼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又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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