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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晴煙已經帶人把桌子布置出來。
幽菊則帶著丫頭婆子們把飯菜一一奉上。
可能因為景陽侯在此的緣故,菜色極為豐富。
雞鴨魚肉都擺滿了。
錦魚一眼看去,有她素來喜歡吃的熏鴨和麻婆豆腐等幾道菜。
不過最亮眼的是一道清蒸鱸魚,那鱸魚一斤左右,不大不小,切著花刀,魚肉晶瑩潔白,湯汁金黃,撒著翠綠的蔥絲,黃燦燦的薑絲,魚口裡還含著一顆紅櫻桃,看上去,就叫人食指大動。
這道菜,是秦氏的最愛。也不知道是秦氏讓廚房做的,還是景陽侯叫的。
景陽侯便在上首坐了,江凌拉了拉錦魚,兩人一道坐在客位。
秦氏卻站著不動。
景陽侯也不抬頭,黑著臉道:「難道還要人請你才肯坐下不成?」
秦氏淡淡道:「這不合規矩。傳出去,叫人說侯爺的不是。我先退下了。」
說完竟是看也不看景陽侯一眼,一掀朱雀繡簾,進臥室去了。
錦魚:……
她娘怎麼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都好像不認識了。
第55章 一擊即中
朱雀繡簾在日影里晃動著。
墨綠的軟綢子, 火紅的美麗的朱雀,高昂著頭,煽動著華麗的翅膀, 躍躍欲飛。
好像彰顯著她娘離開侯府的決心。
錦魚暗暗吸了一口氣, 很為她娘高興, 不由瞟了一眼臉早黑如鍋底的景陽侯, 輕聲道:「姨娘也是為了侯爺好。咱們吃罷。」
說著親手給景陽侯撿了一塊熏鴨,又給江凌夾了一塊,道:「不知道今兒這熏鴨是誰的手藝,你嘗嘗。」
旁邊晴煙道:「姨娘知道五姑奶奶今日回來,親手做的。」
景陽侯聽了冷哼了一聲, 並不動那熏鴨,自己夾了只紅紅的油燜大蝦。
錦魚:……
想了想,也顧不得她爹會不會生氣, 給站在一旁的幽菊使了個眼色道:「你撿幾樣姨娘愛吃的送進去吧。」
幽菊這才用海棠盤端了幾隻碗碟上前,匆匆撿了幾樣,便退進去了。
錦魚見她沒動那魚, 想了想, 也就罷了。想來這魚得她爹先動過, 才好拆。少吃一頓, 也沒什麼。
食不言, 寢不語, 三人默默埋頭吃飯。
一時飯畢, 坐著喝茶,錦魚便道:「時辰也不早了, 我們喝過這兩杯茶便去跟夫人告辭,這就回去了。」
景陽侯端著青花壓手杯沉吟著。
屋子裡漂浮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錦魚也找不出話說, 江凌在別人跟前從來都是個悶葫蘆。景陽侯也是個嚴肅的人。
錦魚實在坐不住,扶著椅扶手,剛站起身,卻聽景陽侯道:「本來當著姑爺的面,我也不想提。不過想來你回了家,也會跟他說的。倒不如當面說清楚了。你也勸勸你姨娘。在府里住得好好的,非鬧騰著要回洛陽莊去。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難不成一輩子放不下?女兒都嫁人了,就算瞧著女婿的臉面,也不能往莊子上去。不知道的,還當你姨娘在家又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罪過。在親家面上也不好看。」
這話來得始料未及。
錦魚怔住,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爹這般講規矩愛臉面的人……竟然當著江凌的面讓她當說客。
不對,景陽侯是為了說服她娘,故意領著江凌進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泛起一陣酸楚。
按理她該順著景陽侯的話說,兩面裝裝好人。
可是在陪伴著她娘的那十五年歲月里,她看到了太多她娘的艱難不易惆悵哀怨。
還記得她有一年冬天,她娘病了,發著高燒,說自己不成了,問梅姨,若是我死了,他會不會為我流一滴淚。
梅姨只是抱著她一個勁地哭。
她那時才七八歲,並不知道她娘嘴裡的那個他是誰。
現在卻明白了。
就算如今她爹對她娘不錯,也不過短短數月,哪裡能夠彌補萬一?
她想了想,毅然道:「我倒也覺得姨娘回莊子上去更好。」
哐當一聲,地上多了幾塊碎青花,錦魚低頭,玉色的紗裙邊上濺得一點一點的灰色印子。
又聽得「砰」地一聲,景陽侯拍桌罵道:「你這叫什麼渾話?我還只當你是個明白人。不曾想,你竟也糊塗如此。」
錦魚眉眼一揚,正想辯解,江凌卻猛地擋在了她的身前,道:「岳父大人息怒。其實叫小婿看,也是送姨娘回莊子上去更好。」
景陽侯站起身來,氣得一把黑鬍子都在抖,片刻之後,怒道:「她天天鬧著要回去,怕不是你們夫妻兩個在背後挑唆的?可真真是我的好女兒,好女婿,負恩昧良!」說著一甩袍袖,就要離開。
錦魚一怔,咬牙衝上前去,死命揪住他的衣袖,道:「父親,府里也不缺人,若是覺得伺候您的人不夠,只管再挑幾個就是。何苦非要讓姨娘在府里受罪!」
景陽侯腳步一頓,猛然回頭,雙眼怒睜,吼道:「受罪?受什麼罪?」說著狠狠一抽袖子,那薄薄的秋香色杭綢呲溜一聲,破了。
錦魚往後一仰,卻聽人叫了聲「小心」,下一瞬身後多了一堵牆。
錦魚靠在江凌的懷裡,眼圈一紅。
替她娘覺得委屈。半世夫妻,她爹卻是一點不懂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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