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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拂袖而去,崇政殿上諸人也皆散去,只余晏殊與王曾二人,晏殊呆立半天,顫聲向王曾道:“下官給王相招禍了。”

  王曾淡然一笑:“晏參政也不必自責,”他微微一嘆:“向來冰凍三日,總非一日之寒啊!”

  太后回到崇徽殿,猶覺得心頭一股氣梗住了似的,好半晌才慢慢順過氣來,坐在那裡細細地想了一回,重修玉清昭應宮浪費民力,便是有人提出,她也不會答應。只可恨今日她還未曾答言,卻教王曾等逼住,倒成了她想大興土木,借著名兒又生出是非來,說來說去,還不是逼著她還政退居,由著他們任意妄為。

  “還政”這二字,近年來是太后的大忌,凡是犯者無不被下貶流放逐出京城。若說當年或許有疑心是曹利用餘黨藉機生事,此後諸人上書,她或許也有明白不過是有人濁氣上涌,書生意氣罷了。但是卻容不得她手軟,縱然上書之人沒有圖謀,卻永遠會有人借著任何一種可能的機會而興風作浪,鬧出無窮的事兒。

  近年來獨擋一面處理政事,她越發清楚地認識到,政治尤如在狂風巨浪中掌舵操舟,稍一放鬆,粉身碎骨的不僅是她自己,還有跟她同一條船上所有的人。

  她輕嘆了一口氣,她有些懷念先帝在的時候,她還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任性一回,要進要退皆能自如,到底她身後還有一重屏障,就算她鬆手了掉下去了,還有人會把她撈上來。現在,她看著自己的手苦笑,只能是別人等著她打撈了。她能手軟嗎,她能放手嗎?

  太后提了一口氣,吩咐江德明道:“去召錢惟演進來。”

  江德明卻帶著笑意道:“太后,錢相公早在外候著太后了!”

  太后嘆了一口氣,這個錢惟演哪,真不愧是相識了四十多年的人:“宣!”

  過一會兒,錢惟演進來,太后埋怨他道:“惟演方才為何一言不發?”

  錢惟演反笑道:“臣應該說什麼呢?”

  太后怔了一怔,反而笑了:“隨便說什麼都成?”

  錢惟演搖頭道:“太后的為人,臣還不了解嗎?就算再建一個玉清昭應宮,又能如何?”他笑了:“當年先帝建玉清昭應宮,是為了求子。當年有丁謂這般人才在,日夜趕工,造了七年多,如今要重建,估計最少也得十年。且不說其中人力物力的浪費,便是建成了,太后付出這般的代價卻又是為了什麼?”

  太后看了錢惟演一眼,數十年的相處,她似乎聽出了弦外音:“惟演難道有更好的想法?”

  錢惟演道:“建什麼,總得有個名目才好。臣前日看到太原府上的奏報,說是晉祠為雷火所犯,請求重修,不知道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為何要修晉祠?”

  錢惟演只說了一句:“太后是太原人啊!”

  太后自然知道自己是蜀人,聞言驚詫地看了錢惟演一眼,忽然醒悟,他說的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劉通,乃是太原人,以此而推,她自然也應該是太原人了。

  錢惟演繼續不動聲色地說:“晉祠供奉的是周成王的弟弟叔虞,叔虞的母親是邑姜,《論語泰伯》中有道:‘唐虞之稱,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己。’千百世以來歷朝禮制,出自周禮,周武王興國十人,十人中唯邑姜為女子之身,聖母功高,其子成王成就周室天下,幼子叔虞又是晉水之祖。臣以為此番若能重建晉祠,要增建聖母殿,以彰聖母輔政之德,豈非更有意義?”

  太后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看著錢惟演道:“我也不明白這些道道兒,修晉祠的花費若是不大,倒也是一樁好事。”

  錢惟演躬身道:“是,臣尊旨!”

  次日,太后草詔發下,應百官所奏,玉清昭應宮為天火所焚,不再重建,餘下的長生、崇壽二殿稍事修繕,改為萬壽觀,減守宮諸官員衛士罪責輕判,並罷廢諸宮觀使。

  另有旨意,天降雷火,乃宰相王曾燮理國政無方,罷去相位,出知青州。副相晏殊、翰林學士宋綬,也因上書請求太后還政,被削職逐出京城。

  想當初太后稱制之初,丁謂專權,被流放到最邊遠的崖州;天聖四年,又因樞密使曹利用專橫不法而將他流放,曹利用在流放途中自盡而亡,從此之後,天下再無人敢犯太后之威。

  王曾扳倒了丁謂,雖得重用,但是他扳倒丁謂的手段不甚光明,開了後世大臣們誣攀的先風,因此太后並不是很喜歡他。王曾雖然處事謹慎,但是數年宰相下來,違逆太后的事累積下來也有不少。象上次太后欲開大安殿慶壽,就因王曾反對而做罷,且王曾前前後後,屢有禮制上限制太后的事,惹得太后甚是不悅。

  本朝自來宰輔大臣免職外遷,多為節度使,王曾以首相罷為知州,也屬少有。但太后亦是到此為止,王曾到底是有功之臣,不過是與太后意見不合,並沒有擅權弄鬼的行為,因此王曾罷後,太后也不讓別人再追索其他罪名,卻是沒有比照對待丁謂曹利用的待遇。

  王曾罷相之後,過了數月,太后升任副相呂夷簡繼位為相。

  過了數月,晉祠的重建已經完成,太后破例第一次帶著官家,率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前往晉陽親自祭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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