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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煙被夾在修長的手指間,垂在身側。
霍明朗也抽菸。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似乎對這件事有種天然的好奇,三五一群人,躲在老師抓不到的地方,每個人唇間叼著根煙,勾肩搭背,眼底儘是桀驁的笑,張揚又肆意。
這是阮梨對霍明朗抽菸的初印象。
今年新年的時候阮梨去過一次霍明朗的兄弟局,四五個男人湊在一起,還是年少時的面孔,他們叼著煙喝酒,笑笑鬧鬧,似乎和十七八歲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霍明朗就像一道耀眼的陽光,永遠熱烈,永遠恣意。
阮梨的視線落在車外霍硯舟的身上,原來還有人抽菸是這樣的。
也只有隔著一道車窗,阮梨才敢這麼放肆地打量這個男人。
沉靜,寂寥,他陷落在自己的世界裡,有種繁華落盡錦繡成灰的蒼涼。
但阮梨不喜歡煙味,無論哪一種,都不喜歡。
一根煙燃盡,霍硯舟又在雪地里停留了片刻才拉開車門。副駕駛上的女孩子一雙湛湛的水杏眼,帶著些醒來之後的惺忪。
「醒了?」
「嗯。」
「入京通道臨時關閉了,天亮才解封。」
原來他們被困在了京郊的路上。
之前有音樂,後來她又睡著了,著實沒什麼機會說話。可眼下兩人被困在路上,霍硯舟也不用開車,她如果還是什麼話都不說似乎不太有禮貌。
有禮貌的阮梨在絞盡腦汁想話題。
「想在君悅辦婚禮?」
「啊?」
阮梨沒想到霍硯舟會聊個話題,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回過神後又覺得似乎也沒什麼,霍硯舟是霍明朗的叔叔,關心一下小輩的婚事合情合理。
「之前想過,但問過酒店的經理,確實錯不開。」
阮梨是真的很喜歡君悅的頂層婚宴廳,站在九十九樓可以俯瞰整個京華,抬頭就是玻璃穹頂,嵌了數千顆水晶,熠熠如滿天星辰。
當然,阮梨更喜歡來自大自然的盛景,如果她能在那裡辦婚禮,她會挑一個晴朗的夜晚,讓點點天星直接落進人間。
但顯然,這個想法要落空了。
阮家沒有那麼大的面子,她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去叨擾老爺子和明婉珍,至於霍家其他人,大概沒誰會為她和君悅的老闆開口。
阮梨不喜歡在旁人面前泄露情緒,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她果斷切了話題,「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記得霍硯舟急著回來是因為今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
「會不會不自在?」
阮梨微怔,反應過來霍硯舟是問她,如果他也在車裡休息,她會不會覺得不自在。阮梨慢熱,她怕給別人添麻煩,也同樣在意旁人的分寸感和邊界感。
霍硯舟讓她看到了極為君子的一面。
「沒關係的。」
「嗯。」
霍硯舟調節椅背,枕上頭靠,脖頸的線條沒入黑色襯衣的領口,白皙的皮膚下凸起的喉結輪廓明晰。
嗡嗡的手機震動響起,阮梨連忙收回視線。
凌晨四點,霍明朗的電話。
阮梨不知道這個時候霍明朗給她打電話幹什麼,她接起,聽筒里響起喃喃的男聲:「梨梨,梨梨……」
霍明朗好像喝多了,他不是在霍家老宅嗎。
「怎麼啦?」阮梨問。
可聽筒另一側的男人不回答,只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寂靜的車裡,霍明朗的聲音清晰地傳進霍硯舟的耳中,他偏頭看向車窗外。那一聲聲梨梨沾染酒精,他像是忽然窺見了他們之間隱秘的親昵。
霍硯舟抬手,指尖勾著襯衫的領口扯了扯。
*
京北的這場大雪到天亮才停,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儼然一個冰雪世界。
霍硯舟的車被攔在阮梨公寓外,阮梨本想說把她放在門口就好,但霍硯舟顯然沒給她這個機會。
「門牌號。」
「啊?哦,3棟2單元1002。」
車窗降下,霍硯舟向門衛報了號碼。門衛也是人精,霍硯舟的話剛說完,擋在車前的橫杆已經抬起。
那可是庫里南,人家一輛車起碼頂這兒兩套房。
阮梨在這個小區住了兩年,從來沒發現停車這麼靈敏。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這其中的玄妙之處,忍不住彎起唇。
察覺霍硯舟偏眸,她又連忙將唇角拉平,端坐成乖乖女的樣子。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穩,阮梨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身邊的霍硯舟卻摘下眼鏡。
「麻煩幫我拿下眼鏡布,在你面前的抽屜里。」
摘下眼鏡,男人眼中的清冷和疲憊再無遮擋,悉數落入阮梨眼中。阮梨也這才看清霍硯舟眼底明顯的紅血絲,想起他這一夜幾乎沒怎麼合眼,還要開車。
抱歉和愧疚就這樣湧上來。
阮梨慌忙拉開面前的抽屜,從裡面拿出皮質的黑色眼鏡盒。
「謝謝……您送我回來。」
霍硯舟低頭擦眼鏡,捏著眼鏡布的手指微頓,他輕嗯一聲。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上去了。」
阮梨準備推車門。
「阮梨。」
這好像還是霍硯舟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清沉的嗓音,有種霜雪壓綠枝的清冽,又因為通宵未眠帶了些沙啞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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